雍正七年的御书房里,皇帝气得拍了桌子。西北准噶尔闹叛乱,江南运河又堵了,京城的粮车眼看着要断供,可满朝文武扒拉一遍,竟找

雍正七年的御书房里,皇帝气得拍了桌子。西北准噶尔闹叛乱,江南运河又堵了,京城的粮车眼看着要断供,可满朝文武扒拉一遍,竟找不出一个能去治水的人。“朕天天反腐,贪官是少了,能办事的也没了!”雍正对着张廷玉叹气,谁料老臣慢悠悠接了句:“陛下别急,死牢里就有个现成的。”这话把雍正惊得差点站起来——死牢里的都是等着砍头的,难道张廷玉老糊涂了?

张廷玉说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两广总督阿克敦。你可能会问,一个封疆大吏怎么会进死牢?说起来,这位章佳·阿克敦也是个奇人。出身正蓝旗权贵之家,老爹是跟着皇太极打天下的兵部尚书,换作别的八旗子弟,早提笼架鸟混日子了,可他偏要当“卷王”。康熙四十七年考中进士,要知道那会儿八旗子弟能认字就不错,考中进士的比熊猫还稀有,康熙直接把他扔进翰林院,一路提拔到礼部侍郎。

雍正刚即位,就把阿克敦拉进南书房当智囊,四年后更是让他当两广总督兼广州将军,军政大权一把抓,堪称“华南王”。阿克敦也真争气,到任就啃硬骨头——高要五县年年闹水灾,他带着人扛着锄头去勘察,修堤坝、疏河道,硬是把水患给治住了;贪官他也敢查,从总兵到知府,一口气弹劾几十号人,雍正看得直叫好,当着百官夸他“仲和之才冠满洲”。可问题也来了,这人能力强,情商却比筛子还漏,得罪人跟吃饭似的,那些被他弹劾的人,早憋着劲儿要报复。

雍正六年,阿克敦回京述职,前脚刚进城门,后脚弹劾的奏折就堆成了山。“贪污受贿”“虚报战功”还算轻的,最狠的一条是“向暹罗使者索贿”——暹罗就是现在的泰国,这罪名往大了说就是卖国。雍正最恨贪官,气得当场拍板:“革职查办,打入死牢!”大理寺一审,直接判了“斩监候”,就等秋后问斩。从“才冠满洲”到死囚,阿克敦只用了三年,真是应了那句“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可阿克敦真有那么坏吗?说白了,一半是公报私仇,一半是他自己太张扬。弹劾他的人里,有被他查过的贪官,有嫉妒他的同僚,就连索贿的罪名,最后也查出来是使者误会。但雍正正在气头上,加上阿克敦做事霸道,确实有挪用税银的小辫子,这死牢也就没能出去。谁都以为他这辈子完了,包括阿克敦自己,在死牢里天天数着日子等砍头,没想到峰回路转来得这么突然。
雍正七年江南大水,京杭大运河堵了个严严实实。这运河可是大清的“生命线”,江南的粮食全靠它运到北方,一堵就是要京城的命。雍正想派浙江总督李卫去,可李卫母亲刚去世,得守孝三年;再看别的大臣,不是只会耍嘴皮子,就是怕担责推脱。就在他焦头烂额时,张廷玉才敢提阿克敦:“陛下忘了?阿克敦在两广治过水,那五县水患比这还难治,他都搞定了。”
雍正皱着眉摆手:“他是死囚!”张廷玉早有准备:“让他戴罪立功便是。干好了,功过相抵;干不好,再砍头也不迟。”这话说到了雍正心坎里——既不用承认判错了,又能解决问题,何乐而不为?当天就下旨:“释放阿克敦,即刻前往江南河道效力。”阿克敦从死牢里出来时,头发都乱成了鸡窝,听说要去治水,二话不说揣着圣旨就往江南赶,他心里门儿清,这是他最后的活命机会。

到了淮安,阿克敦连口水都没喝,就跟着河工去勘察。别人治水只看河道,他却蹲在河边问百姓:“往年水大的时候,哪块先淹?”“这淤泥积了多少年了?”连着跑了三天,脚都磨破了,终于找出症结:运河年久失修,淤泥把河道堵窄了,光疏通根本来不及。他拍板定了个大胆的主意:在清江浦开一条支河,分流主河道的水,同时把漕粮从支河运出去。
说干就干,阿克敦天天泡在工地上,和民夫一起挖土、搬石头,晒得黢黑。有下属劝他:“大人,您是朝廷命官,不用这么拼。”他却笑:“我是戴罪之身,拼的是命。”短短四个月,五丈长的支河就挖通了,三层水闸一建,水流立马通畅,漕船顺着新河道源源不断往京城运粮。雍正收到捷报,当场就笑了:“张廷玉没骗朕,这阿克敦真有两把刷子!”

治水立功只是开始,真正让阿克敦站稳脚跟的,是去准噶尔和谈。雍正十二年,清朝和准噶尔打了好几年,谁也赢不了谁,雍正想派人和谈,可没人敢去——准噶尔首领噶尔丹策零是个老狐狸,前次求和还偷袭清军,去了说不定就成了人质。阿克敦主动请缨,雍正犹豫了:“你刚从死牢出来,再出事怎么办?”阿克敦梗着脖子说:“臣的命是陛下给的,死也值了。”
到了准噶尔腹地,噶尔丹策零果然狮子大开口,要把阿尔泰山划给自己。阿克敦没怂,拿出地图据理力争:“这山是大清的屏障,你要了,我们的牧民去哪放牧?”他不卑不亢,既不答应无理要求,又给足对方面子,硬是把和谈谈成了——以阿尔泰山为界,双方休战。雍正高兴坏了,直接把他调回京城当大学士,从死囚变成文官之首,这翻盘速度,在清朝历史上都少见。

乾隆即位后,对阿克敦更是器重,让他当刑部尚书,后来又升协办大学士。最传奇的是,他儿子阿桂也成了一代名将,平定大小金川、征讨缅甸,父子俩都成了朝廷栋梁,这在清朝可是独一份。有人说阿克敦运气好,遇上了张廷玉这个伯乐,可要是他没治水的真本事,没和谈的硬骨头,张廷玉敢举荐吗?雍正又会同意吗?
雍正晚年,一次和张廷玉聊天,还提起当年的事:“亏你敢说那话,要是阿克敦没办成事,你也得跟着倒霉。”张廷玉笑着说:“臣不是赌运气,是赌阿克敦的本事。真金不怕火炼,有能耐的人,就算掉进泥里,也能自己爬出来。”这话没说错,阿克敦在死牢里没自暴自弃,治水时没偷奸耍滑,和谈时没贪生怕死,他的翻盘,从来不是靠运气。

乾隆十三年,阿克敦告老还乡,临走前乾隆赐他“三朝元老”匾额。他站在匾额前,想起当年在死牢里的日子,再看看眼前的荣华,不知道心里是啥滋味。而张廷玉那句“死牢里有个现成的”,也成了清朝官场的一段佳话。有人说这是君臣相得,有人说这是伯乐识马,可在那些等着运粮的百姓眼里,管他是死囚还是高官,能办事的,就是好官。
阿克敦死后,乾隆追赠他太子太保,还让他入祀贤良祠。他的墓碑上刻着“才冠满洲”四个大字,和当年雍正夸他的话一模一样。从云端跌落泥潭,再从泥潭爬回云端,阿克敦用一辈子证明:所谓运气,不过是实力的附属品;所谓绝境,不过是翻盘的起点。就像张廷玉说的,真正有本事的人,从来不会被埋没,哪怕他正在死牢里等着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