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书记：“化工厂关了，我的政绩怎么办？”
省委厅长：“重金属污染，老百姓死了谁负责？”
市委书记：“那我就让你先死！”
省委督察组进驻泽川市当晚，市委书记动了杀心！
1
三日前，孙继伟率省委环保督导组进驻泽川市，剑指群众反映强烈的环境污染问题。
督导组下榻市委招待所当晚，市公安局的干警以“绝对保障领导安全”为由，在招待所外围设下三层警戒线。
警灯闪烁，人影绰绰，无形中织就一张大网，别说人，连只陌生的野猫都难钻进来。
“阵仗不小。”副组长高建宏走到孙继伟身边低声道。
“醉翁之意不在酒。”孙继伟声音平淡，“这不是保护，是监视。要把我们捂在这座‘安全岛’里。泽川的‘空气’，味道不对。”
次日一早，孙继伟的电话直接拨到了市委书记周启明办公室。
“启明书记，感谢市里的周到安排。不过，这外三层里三层的警卫，还是撤了吧。我们是来工作的，不是来摆谱示威的。”孙继伟开门见山。
电话那头，周启明笑声爽朗：“继伟组长，您多体谅！泽川这几年发展快，难免触动些利益，社会面情况复杂。这都是为了您的绝对安全考虑，万一有个把刁民或者不法分子冲击……”
“撤掉。”孙继伟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只保留招待所大门一道岗哨，便于登记管理即可。督导组不是客人，不需要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我们是来挑刺的，不是来享福的。”
一番言语交锋，看似客气，实则寸步不让。
最终，周启明在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一声似是无奈的叹息：“好吧，既然组长坚持，我马上让他们调整。一切以您的工作便利为准。”
关卡撤去，招待所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孙继伟知道，水面下的暗流，只会更加湍急。
当晚，孙继伟带着高建宏等几名核心组员，避开可能的眼线，到市区边缘几条河道进行了初步暗访，带回几瓶浑浊的水样。
车刚回到招待所大门，众人下车，还没来得及进门，一阵刺耳的摩托车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
一辆无牌摩托车，如黑色幽灵般疾驰而过，在掠过督导组人群的瞬间，后座上的骑手猛然将一个白色泡沫箱扔到孙继伟脚边，随即油门轰响，消失在夜幕中。
动作干净利落，显然是老手。
门口警卫迅速警戒。高建宏上前，谨慎地打开泡沫箱。
一股浓烈刺鼻的化学异味瞬间弥漫开来。箱内，一条尺许长的鲤鱼僵直地躺着，鱼身无明显外伤，但鳞片失去光泽，隐隐泛着一种不祥的暗青色，眼眶空洞，死气沉沉。
消息如同插上翅膀。不到二十分钟，市委书记周启明的专车便疾驰而至，车还没停稳，他已推门下车，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震惊与愤怒。
“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周启明快步走到孙继伟面前，看着那条死鱼，语气沉痛，“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是对省委督导组的挑衅！继伟组长，您受惊了，这是我的工作没做到位！”
他当即指示陪同的秘书长：“立刻！把这条鱼，还有箱子里这些水，全部封存，马上送市环保局检测中心，让他们抽调最精干的力量，连夜化验，出具最权威、最详细的报告！我要在明天一早看到结果！”
现场忙碌起来，市里的人熟练地进行着取样、封存。孙继伟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泡沫箱上时，他借着身体遮挡，用口袋里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拇指大小密封样品瓶，迅速从箱底残存不多的污水中汲取了大半瓶，然后若无其事地塞回了内兜。
“周书记，看来泽川的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复杂。”孙继伟淡淡道。
“是啊，触目惊心！这件事，我一定追查到底，给督导组一个交代！”周启明义愤填膺。
市环保局的效率出奇的高。第二天上午，一份措辞严谨、盖着红色公章的检测报告就送到了周启明和孙继伟的手上。
结论清晰明了：送检水体各项常规指标均在正常范围内，重金属及有毒有机物未检出异常。死鱼体表及体内未发现常见毒物成分，推测死亡原因为个体性疾病或缺氧所致。
“虚惊一场，真是虚惊一场啊！”周启明拿着报告，一脸如释重负，“看来，就是某些人的恶作剧，或者想借此混淆视听，干扰督导组工作。继伟组长，这下我们可以稍微放心了。”
孙继伟接过报告，仔细看了一遍，脸上看不出喜怒：“市局的同志辛苦了，效率很高。”
“应该的，应该的。”周启明笑道，“这下，某些人想看我们笑话的企图，算是落空了。”
孙继伟面上点头，心中冷笑。当天，他便安排一名绝对可靠的亲信，带着那瓶私自留下的水样，驱车数百里，直接送往省环境监测中心，动用了自己的老关系，要求进行更精密、更具针对性的分析。
省里的结果，在几天后悄然而至，却如同一声惊雷。
检测报告显示，水样中含有高浓度的二恶英类化合物，这是一种毒性极强、难以自然降解的持久性有机污染物，特征鲜明。其成分谱系，与特定化工生产工艺的副产品高度吻合。
督导组内部依据这份“密报”顺藤摸瓜，所有间接证据和逻辑链条，都清晰地指向了位于泽川市上游、西峪县境内的龙头企业——“金晟化工”。
然而，周启明的动作更快。
就在孙继伟拿到省里报告的几乎同一时间，周启明主持召开了市委专题会议，雷厉风行地宣布了对西峪县分管环保的副县长、县环保局局长进行停职检查，并立案审查。同时，对“在死鱼事件检测中工作不细致、报告出具不严谨”的市环保局检测中心主任，给予党内严重警告、撤职处分。
一场新闻发布会同步召开，周启明面对镜头，痛心疾首，表示对基层监管不力“深感痛心”，要“深刻反省”，“坚决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一招“断尾求生”，壁虎弃尾，干净利落，瞬间切断了从死鱼事件直接指向市一级的线索。
当晚，孙继伟和高建宏在房间内，看着电视里周启明慷慨陈词的新闻重播。
“反应真快啊，刀法精准。”高建宏叹道。
孙继伟关掉电视，房间里陷入沉寂。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大门处依然站岗的警察，目光锐利如鹰。
“他以为，交出这几只无关紧要的替罪羊，我们就会拿着这份‘政绩’，心照不宣地凯旋。”孙继伟的声音冰冷，“但他不知道，这条死鱼，还有省里的这份报告，才刚刚让我们碰到泽川这潭浑水的冰山一角。好戏，还在后头。”
2
周启明“断尾求生”的策略干净利落。在他预想的剧本里，督导组拿到了“成绩”，揪出了西峪县的“害群之马”，理应见好就收，满载而归。他甚至已经让宣传部准备好了欢送稿，标题都想好了：《省委环保督导组在泽川取得阶段性胜利，推动我市环保工作迈上新台阶》。
然而，孙继伟的反应让他措手不及。
督导组非但没有撤离的迹象，反而逆流而上，以西峪县金晟化工为核心，辐射周边乡镇，展开了更为细致、也更为隐秘的调查。他们走访更偏远的村落，采集更多样的样本，甚至开始接触一些之前被“安抚”下去的信访群众。孙继伟的目标很明确，他要撕开那条被匆忙缝上的口子，看看里面到底溃烂到了何种程度。
周启明坐不住了。他意识到，孙继伟不是来镀金的，他是来刨根问底的。这打破了他熟悉的官场默契，也触及了他最敏感的核心利益。
一个周五的晚上，周启明没有带随从，独自一人敲开了孙继伟在招待所的房门。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空气凝重。
“继伟啊，”周启明换上私下的口吻，递过一支烟，被孙继伟摆手拒绝后，自己点上，深吸一口，“西峪县的问题，已经处理了，相关责任人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省里对你的工作也是高度肯定的。”
他语重心长：“金晟化工，确实有问题，这一点我承认，监管不到位。但它毕竟是市里的纳税大户，解决了西峪县近三分之一的就业。泽川底子薄，发展不易啊……有时候，为了大局，为了稳定，有些事情，需要把握好度。”
孙继伟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周启明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你这次的成绩，是实实在在的。省委王副书记（周启明的靠山）前几天还跟我通话，提到了你，说是年富力强，原则性强，是块好料子。”他推过一个看似普通的文件袋，“这里是一些关于你在这次督导工作中表现突出的材料，以及……关于省发改委某个关键岗位的考量建议。王副书记那边，是可以帮忙说上话的。有时候，更进一步，视野更开阔，才能为全省人民做更多事嘛。”
文件袋微微敞开的口子里，隐约可见一沓厚厚的、并非纸张的东西。
孙继伟的目光扫过文件袋，又回到周启明脸上，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启明书记，我的职位是党和人民给的，不是用来做交易的筹码。西峪河的水还没清，老百姓的健康还受着威胁，这件事，就没有‘到此为止’的说法。”
周启明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一点点冷下来：“孙继伟，你一定要把路走绝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