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战争爆发前，只有17岁的斯达罗便应征参加了苏联红军。来到部队他被分配到军犬训导营，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那天他和许多新兵去军犬养殖基地去领犬。 说起斯达罗这事儿，得从1941年那会儿拉开话头。那时候苏联边境上风声鹤唳，德国人虎视眈眈，全国上下都绷紧了弦。斯达罗才17岁出头，家在白俄罗斯乡下，家里穷得叮当响，他爸是农庄拖拉机手，他妈教村里小孩认字。从小他就爱跟狗打交道，村头那几条土狗帮着看牛羊，他没事就蹲那儿逗它们玩，学着吹口哨叫它们从树林边跑回来。长大点，他跑到明斯克工厂当学徒，车床上磨零件，铁屑飞一地，晚上窝宿舍看军报，里面老写红军边防演习的事儿。德国人动作越来越大，工厂一开会，他就站出来报名，征兵的检查他胳膊腿，点头说行，尽管年纪小点，部队正缺人，就这么收了。他背个破包，挤上卡车晃悠到西部军区。 一到那儿，先是基础训练，泥地里爬来爬去，拆枪装枪练到手起泡。教官看他跟狗亲近，就把他扔到军犬训导营。那营地在第聂伯河边上，林子密，空气里一股狗毛味儿。营里几百条狗，大多德国牧羊犬和高加索种，从全国育犬场拉来的。斯达罗干的活儿是喂食和初步驯导，天不亮提水桶走狗舍，泼水刷笼子，看小狗爪子刨地讨吃的。训导员有猎人也有老骑兵，用绳子牵狗绕障碍，喊口令让它们别乱扑。斯达罗上手快，早晨跑步时弯腰拍路边小狗抖露水，演习帮老训导员演示追踪，狗嗅布条奔五十米，拱开土挖假弹药，他递水碗检查爪垫。几个月下来，他成骨干了，档案写着可靠，适应前线。卫国战争一打响，营地扩编，新兵蜂拥，他负责记狗的体温和反应，就这么一步步卷进去了。 领狗那天，卡车颠了十来小时，拐进山沟，一眼看见铁丝网里上千小狗乱窜，白的萨摩耶，黑背牧羊，棕高加索，全三个月大，摔跤咬尾巴叫成一片。新兵们下车就乐，教官哨子一吹，说每人挑一条登记带走。斯达罗没急着抢，他慢慢转悠，摸这条背拍那条肩，挑得眼花。忽然一条黑背公狗跟上他，鼻子拱裤腿，他低头看，那狗前爪搭膝盖，尾巴甩得呼呼响。他抱起来，狗下巴搁肩上，登记时他取名文内尔，意思是忠诚。从那起，两人黏一块儿。夏天他带它下河搓毛，冬天军大衣铺狗窝自己单衣扛。训练上，他扔木靶让它翻栏衔回，半年就出师，能跃三米墙，追四十公里气味。文内尔聪明，斯达罗抬眉它就懂，演习藏弹药包，它钻林直奔，爪刨嘴拉。平时它也皮，叼袜子扔水洼，拖军帽顶头上晃，斯达罗捞衣服时水冲腿，他甩泥水骂两句。营里人羡慕这对儿，喂完食他拍它侧腹，狗低呜应着。 战争打得狠，1944年冬，白俄罗斯前线雪大，第65集团军守高地。斯达罗带文内尔上壕，风刮脸生疼，狗嗅地雷往前。德军炮火间歇，高地剩十来人，他解信筒绑急件，狗衔绳跃沟，在雪留浅痕，子弹啸过它滚坑继续冲。凌晨MG42扫来，火光映雪，斯达罗胸口中弹，跪倒抓雪手臂抽。文内尔吼着扑出，毛竖起抓地借力，咬德军右手，三指断血溅。它甩头退回，拱斯达罗手没动静。高地丢了，它独自穿七公里雪，拉亚历山大回尸体堆，衔手指放斯达罗胸口，舔他脸趴着。第二天掘墓，雪土翻，它狂吠冲前，斯达罗入穴它跃下，舌舔额头。战士拽上来，它扭身毛沾泥。葬完，亚历山大接手，带它推进。文内尔运弹药，衔箱绳拖雪泥，眼睛糊住还冲。 打赢了，部队驻柏林，亚历山大巡逻它跟后，爪踩碎石尾巴低垂，不再摇。1950年6月午后，腓特烈街人多，一灰西装德国男走近，右手袖卷露缺指。文内尔僵住，耳朵竖鼻颤，吼着扑出咬咽喉，牙嵌入肉。亚历山大拽绳拉不住，三分钟男不动血流街，它喘倒前肢抽，再没起。查下来，那男是1944机枪手，缺指对上。部队批了，文内尔葬斯达罗墓旁，白俄罗斯乡下，风吹草碑刻头像，下书神犬文内尔。两墓并肩，雪盖碑，埋着17岁小子和他那条从领狗那天起没离过的忠诚伙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