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 78 岁没养老钱，晚年却让人羡慕，姑父走了留一栋瓦房，她不跟儿女住，自己种点菜，儿女常来送钱。那瓦房就在村东头，院墙是姑父生前用黄泥糊的，现在还透着股土腥味。姑姑把院子收拾得利落，东边圈了半分地当菜园，春天种菠菜、小油菜，夏天爬满黄瓜架和西红柿秧，秋天萝卜白菜能吃到下雪。每天天刚亮，她就扛着小锄头去菜园，露水打湿裤脚也不在意，蹲在地里拔草的时候，腰杆还能挺得直直的。 姑姑今年七十八，手里没存下养老钱，可村里老姊妹都说她活得值当。 姑父走那年留了村东头一栋瓦房，黄泥糊的院墙到现在还带着土腥味，墙根处长着几丛野菊。 她没跟儿子闺女住，说“住不惯单元楼，闻不见土味睡不着”，自己守着这老院子。 东边那半分地被她拾掇成菜园，开春撒菠菜籽，小油菜苗刚冒尖就绿油油一片；入夏搭起黄瓜架，藤蔓顺着竹竿爬，黄花谢了就挂着顶花带刺的嫩瓜；秋深了种萝卜白菜，霜降前起出来，码在窗台下能吃到过年。 每天天刚蒙蒙亮，她就扛着小锄头下地，露水打湿裤脚，她蹲在菜畦里拔草，腰杆比有些五十岁的还直。 晌午日头正毒的时候，她搬个小马扎坐在屋檐下，手里纳着鞋底，眼睛却瞟着菜园——看那串红透的西红柿，该不该摘给放学路过的小娃。 儿子每周三来，骑着电动三轮车，车斗里装着米和油，车座上还绑着个布包，里面是刚取的现金。 “妈，这点钱您拿着，想吃啥自己买。”儿子把钱往她手里塞。 她手在蓝布围裙上蹭蹭，推着不肯接：“上月给的还没花完，你们留着给孩子交学费。” 推让半天，钱还是塞进了她衣兜，她转身从菜园摘把豆角，又拔两棵大葱，硬塞进儿子车斗：“回去炒着吃，没打农药。” 闺女来得勤，隔三差五下午来，提溜着牛奶和水果，进门先帮她扫院子，然后蹲在菜畦边跟她说话。 “妈，您这白菜种得真好，比超市卖的瓷实。” “多上回鸡粪就行，”她用手指着菜根，“你看这土松活活的，菜才肯长。” 有人问她：“自己过不孤单？” 她眯着眼睛笑，眼角皱纹挤成一团：“孤单啥？鸡叫头遍起床，伺候完菜园伺候鸡，晌午睡个午觉，傍晚做碗面条，一天就过去了。” 院子西南角搭着个鸡窝，五六只母鸡每天咯咯叫着下蛋，她收了蛋舍不得吃，攒够一篮就让孙子拿走。 那瓦房的木门框被岁月磨得发亮，门帘是她自己织的土布，上面绣着几朵不成形的花。 有回刮大风，院墙上的黄泥掉了块，儿子要找人来修，她拦着：“不用，等天晴了我自己和点泥补上，你爸当年就是这么糊的墙。” 她真就搬个小板凳坐在墙根下，和了黄泥，用抹子一点一点往上糊，动作慢却稳当，像在完成一件要紧的事。 儿女们知道她的脾气，不劝她搬，只默默把该做的事做了：冬天来前提前把烟囱扫干净，夏天帮她搭好遮阳网，春秋两季来翻整菜园的土。 她总说“钱够花”，可儿女们每次来，帆布包底还是会悄悄塞着信封，这算不算另一种孝顺？ 上个月村西头的老张婶来串门，看见她菜园里的萝卜缨子绿油油的，羡慕得直咂嘴：“你看你，不用看孩子脸色，不用挤单元楼，守着这点地，想吃啥种啥，比城里老太太自在多了。” 姑姑摘了个红透的西红柿递给她，自己也咬了一口，汁水顺着嘴角流，她用手背一抹：“人老了，不图啥大富大贵，能自己动弹，院子里有点绿，孩子们心里有你，就够了。”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黄泥院墙上，和姑父当年糊墙时留下的手印叠在一起。 晚风里飘着菜畦的清香，还有那淡淡的土腥味，混着母鸡归窝的咯咯声，在这老瓦房周围慢慢散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