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差点儿被老伴憋出了内伤。 前些时洗手盆水龙头坏了,我念叨着去楼下五金店买个现成的,师傅上门安装也省心。她摆摆手,手机屏幕戳得飞快:“网上便宜,箭牌的才三百六。”快递盒拆开时,她捏着说明书晃悠,老花镜滑到鼻尖上——那得意劲儿,像是攥着多大的宝贝。 水龙头亮闪闪摆在台面上,我摸着冰凉的金属边缘犯嘀咕:“这玩意儿咋装?”她早翻出通讯录,第一个电话打过去,听筒里传来“上门七十”,她“啪”就挂了;第二个说“八十”,她直接把手机扔沙发上,气呼呼地瞪着我:“抢钱呢?” 我蹲在旁边递水:“贵点就贵点,师傅专业。”她不接杯子,突然抓起老花镜凑到屏幕前,点开安装视频:“你看这拧螺丝的活儿,三岁小孩都会!”我头皮一紧——她这犟脾气上来,十头牛都拉不回。 工具箱被翻得叮当作响,她举着手电筒往橱柜里照,光柱子晃得我眼晕。洗手盆是箱厨型的,里面挤着个热水宝,旧水龙头锈得跟接口长在了一起。我弓着背拆零件,手背不知被啥划了道口子,血珠顺着指缝滴在瓷砖上。 “没事吧?”她声音软了点,递来创可贴。我没接,走到阳台连抽两根烟。烟屁股摁灭时,心里那股憋屈劲儿直往上冒——明明干不了的活儿,非犟着要省那几十块,这又是何苦? “要不……还是去五金店问问?”我声音发虚。她盯着我手上的血印,半天没说话,最后从牙缝里挤一句:“去吧,就说你自己搞不定。” 五金店老板拎着工具进门时,老伴正拿酒精棉给我擦伤口。“六十块,街坊价。”老板边拧新水龙头边说。我赶紧使眼色,他秒懂,抬头冲老伴笑:“收三十,都是老邻居,下次买东西再来照顾生意。” 新水龙头“哗哗”淌水时,老伴乐了:“你看,我说啥来着?三十块就搞定,那些要价高的师傅心太黑!”我点头如捣蒜:“是是,还是你会过日子。” 其实家里的事总这样——拖地她非要掺消毒水,说我用清水等于白拖;买菜我想骑自行车,她非塞个手拖车,说提着累。以前总跟她掰扯,现在倒觉得,她攥着说明书较真的样子,和年轻时给我织毛衣数针脚没两样。 天黑时厨房灯亮着,她在客厅看电视,水龙头的水流声混着她的笑声飘过来。这“内伤”憋得值——有些较劲,原是老两口过日子的另一种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