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陆小曼在昏睡中，拔掉了自己的氧气管。她微微睁开双眼，对赵清阁笑着说：“我看见志摩了。”赵清阁俯下身子，询问她：“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1965 年 4 月的上海，瑞金医院病房，62 岁的陆小曼蜷缩在病床上，枯瘦的手背上插着输液管，氧气管紧贴着她的鼻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碎的喘息。 凌晨三点，陆小曼动了动手指，用尽全力将氧气管从鼻孔里拔了出来，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赵清阁猛地惊醒。 “清阁……” 陆小曼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她望着天花板，嘴角缓缓勾起笑意，“我看见志摩了，他穿着当年那件藏青色西装，站在康桥边对我笑呢。” 赵清阁慌忙扑到床边，伸手想把氧气管重新为她戴上，却被陆小曼轻轻按住手。“别…… 让我再看看他。” “小曼，你别吓我！” 赵清阁的声音哽咽着，从口袋里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你有什么心愿，尽管跟我说，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陆小曼的手指在赵清阁手背上轻轻摩挲，目光里满是恳求。“清阁，我这辈子…… 最对不住的就是志摩，也最放不下他。” 她喘了口气，眼神飘向窗外，像是在回忆遥远的往事，“我死后，能不能…… 能不能把我和他合葬在一起？哪怕只是在他墓旁立个小小的碑，让我陪着他，就好。” 这话让赵清阁心头一紧。她清楚记得，当年徐志摩因飞机失事去世后，徐家始终不愿接纳陆小曼这个 “伤风败俗” 的儿媳，连葬礼都没让她参加。如今陆小曼提出合葬，这在徐家看来，恐怕是万万不能答应的事。 可看着陆小曼期盼的眼神，赵清阁实在不忍心拒绝。她握住陆小曼的手，重重点头：“你放心，我一定尽力帮你办。” 得到承诺的陆小曼，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她闭上眼睛，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起自己和徐志摩的故事。 “我第一次见志摩，是在 1924 年的北平。” 陆小曼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怀念，“那天梁启超先生演讲，他穿着西装，拿着笔记本，眼睛亮得像星星。他主动过来跟我打招呼，说‘陆小姐，你的谈吐真让我着迷’。” 那时的陆小曼，还是北洋政府外交总长陆宗舆的儿媳，嫁给王赓已有三年。可这段由父母包办的婚姻，却让她倍感窒息。王赓忙于工作，从不懂得陪伴，而徐志摩的出现，就像一束光，照亮了她沉闷的生活。 “他总说，我是他的‘人间四月天’。” 陆小曼的嘴角带着笑意，眼角却渗出泪水，“他为了我，跟张幼仪离婚，顶着全天下的骂名。我知道，他是真心爱我的。” 1926 年，陆小曼不顾家人反对，与徐志摩在北平结婚。婚礼上，梁启超的证婚词字字如刀：“你们都是离过婚的人，今后要痛自悔悟，重新做人。”众人都不看好他们，他们却过得很幸福。 可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婚后不久，陆小曼因身体虚弱，染上了吸鸦片的恶习。为了满足她的开销，徐志摩同时在光华大学、东吴大学、大夏大学三所学校任教，还兼职翻译，常常往返于上海、南京、北平之间。 “我后来才知道，他那次坐飞机去北平，是为了赶去听林徽因的演讲，也为了省下路费，给我买喜欢的衣料。” 陆小曼的声音里满是悔恨，“如果我当初能戒掉鸦片，如果我能多体谅他一点，他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 1931 年 11 月 19 日，徐志摩乘坐的 “济南号” 飞机在济南党家庄附近失事。当消息传到上海时，陆小曼正在家中吸鸦片。她当场昏死过去，醒来后整整三天不吃不喝，哭到眼睛出血。 “志摩的葬礼，徐家不让我去。” 陆小曼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委屈，“他们说我是‘祸水’，是我害死了志摩。我只能在家里设了灵堂，对着他的照片，哭了整整一个月。” 此后的三十四年里，陆小曼再也没有再婚，虽然她的身边有翁瑞午，二人一直只是情人而已。 “我知道，徐家一直不原谅我。” 陆小曼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却依旧执着地说着，“可我真的好想陪着他，哪怕只是在地下，让我跟他说声对不起，也好。” 赵清阁紧紧握着她的手，泪水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小曼，你别说话了，保存体力。” 陆小曼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坚定：“清阁，这件事…… 就拜托你了。我死后，后事…… 也只能麻烦你了。我没什么亲人，只有你……” 话还没说完，陆小曼的手突然垂了下去，眼睛永远地闭上了。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窗外的天，渐渐亮了起来。 陆小曼去世后，赵清阁第一时间联系了徐家。徐志摩的儿子徐积锴得知消息后，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拒绝了合葬的请求。“我父亲的墓在硖石，母亲张幼仪以后会跟他合葬。陆小曼女士，终究不是徐家的人。” 赵清阁没有放弃，又找了徐志摩的生前好友胡适、梁实秋等人帮忙说情，可徐家的态度始终坚决。无奈之下，赵清阁只能按照陆小曼的遗愿，将她的骨灰暂时存放在上海万国公墓的骨灰堂里，等待合适的时机。 料理后事时，赵清阁在陆小曼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本泛黄的日记。最后一页，是陆小曼在去世前几天写下的：“志摩，我就要来见你了。如果不能合葬，那我就化作一阵风，永远陪在你身边。” 1988 年，在赵清阁的多方努力下，陆小曼的骨灰终于被安葬在苏州东山华侨公墓。墓碑上没有刻任何文字，只放了一张她年轻时的照片，照片里的她，笑靥如花，一如当年初见徐志摩时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