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扎心的不是谁牺牲了,而是吴石将军到死都不知道,那份拼了命送出的情报,最后是怎么上岸的。 1949年的台北,空气里都飘着监视的眼睛。吴石穿着笔挺的国民党国防部参谋次长制服,口袋里却揣着能掀翻对岸防御部署的机密图纸,那些标注着碉堡位置、兵力布防的纸片,每一笔都浸着风险。 他不敢托旁人,连最信任的副官都没透露半分,夜里关在书房,就着台灯把图纸裁成指甲盖大的碎片,用浸过桐油的棉纸一层层裹紧,再一针一线缝进自己常穿的中山装衬里。缝的时候手指被针扎破好几回,血珠渗进棉线里,他只想着:这东西得亲手交到黎晴手上,多走一步都可能出事。 黎晴那会儿才二十岁,顶着“小学教员”的身份在台北城里转,其实是专跑情报传递的交通员。接头地点选在巷尾的老茶馆,吴石进来时,她正假装教伙计算账。两人没说一句话,吴石把中山装搭在椅背上,黎晴借着擦桌子的功夫,悄悄把衣服摸进后堂,拆出情报再塞进自己缝在旗袍下摆的暗袋里。可刚踏出茶馆门,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她的真名——是之前叛变的同志,正带着七八个特务围过来。 黎晴没慌,抬手打翻手边的铜茶壶,滚热的茶水泼了特务一身,趁着乱劲儿往码头跑。后背很快传来一阵刺痛,子弹擦着肩胛骨过去,血把浅蓝旗袍染出深色的印子。她知道码头停着艘去福建的小货船,那是唯一的出路,可跑到岸边时,特务已经举着枪追上来,离她不过十米远,连扳机扣动的声音都能听见。 就在这时候,码头上那个天天捡烟头的“乞丐”突然站了起来。这人总穿着件露棉花的破棉袄,头发黏成毡,手里攥着个豁口的粗瓷碗,平时谁都懒得看他一眼。可这会儿他突然冲过来,把碗往地上一摔,又把破草帽甩出去砸在最前面那个特务脸上,跟着张开胳膊挡在黎晴身前,扯着嗓子喊:“这船是我的!你们敢动她试试?” 特务头子骂了句“疯子”,举枪就射。那乞丐反应快,一把扑上去抱住特务的胳膊,跟着“轰隆”一声巨响,原来是他藏在破棉袄夹层里的手榴弹炸了。火光裹着碎片溅得到处都是,几个特务当场倒在地上,而那乞丐连个影子都没剩下,只有破棉袄的棉花絮,飘在染了血的海面上。 黎晴趁着烟幕爬上船,船老大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渔民,之前受过地下党接济,知道她是干什么的,没等她说话就抄起船桨往海里划。途中遇到国民党的巡逻艇,老渔民把船往芦苇荡里钻,黎晴则把情报塞进船底的暗格,这是老渔民专门用来藏渔网的地方,海水渗不进去,巡逻艇搜了半天也没找到。 三天后,船在福建的一个小渔村靠岸,黎晴亲手把情报交给了组织上的人。那些碎图纸拼起来后,我方很快摸清了对岸的防御弱点,后来不少行动都靠这份情报少走了弯路。可吴石将军没等到这个消息,因为叛徒把他供了出来,所有他交完情报的第二天就被抓了。 审讯室里,敌人把烙铁、鞭子摆了一地,问他情报送哪儿去了,吴石什么都不说。他胳膊上被烫得皮开肉绽,还是笑着说:“你们永远找不到。”1950年6月10号,他被押到刑场,临刑前摸了摸自己的衣领——之前情报就是藏在类似的地方,他大概还在想,那份东西到底有没有送到,有没有用。 他不知道,有个素不相识的乞丐用命帮他护住了情报;不知道老渔民冒着风险把情报送过了海;更不知道,他拼了命保护的那些纸片,后来帮着减少了多少战友的牺牲。这种“不知道”才最让人心里发紧,因为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做事,却没机会看到自己的努力结出果实;那个乞丐连名字都没留下,却用生命给这份情报续上了最重要的一程。 后来黎晴每次提起这事,都会说:“吴将军没白死,那个乞丐也没白死。”只是每次说的时候,她都会攥紧手里的茶杯。 那茶杯的样子,和当年码头乞丐手里的粗瓷碗,有几分像。有些牺牲从来不是孤孤单单的,就算当事人不知道,那些藏在暗处的守护和接续,早把遗憾变成了另一种圆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