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们镇隔壁村一个妇女去红薯地翻红薯藤，到了饭点还没回来，家里人就去地里找，

小时候我们镇隔壁村一个妇女去红薯地翻红薯藤，到了饭点还没回来，家里人就去地里找，结果不见踪影，最后在村民的帮助下，在离地不远的草丛里找到了。 找到她时，日头已经歪到了西山头。男人拨开半人高的狗尾草，看见媳妇蜷在一丛野菊里，裤脚沾着泥，手里还攥着半截红薯藤。"你咋在这儿睡了？"他嗓门粗，话刚出口就软了，蹲下来才发现，她鬓角的白发沾着草屑，嘴角却带着笑，像是做了个甜梦。 男人伸手想扶她起来，手刚碰到她胳膊，她就睁开眼了，眼神还有点懵，看见是他，才慢慢坐直身子，拍了拍裤子上的土："醒了？我咋睡着了呢。" "你还说！"男人声音提了点，又赶紧压下去，"家里饭都热第三回了，娃子骑着自行车满村喊你，隔壁二婶子都扛着锄头帮咱找了两圈，你倒好，在这儿睡大觉！" 她低头瞅了瞅手里的红薯藤，藤上还挂着个小拇指大的红薯，黄澄澄的，她用指甲掐了掐，软乎乎的，忽然笑出声："你看这小的，跟咱大妮儿小时候似的，瘦得跟猴儿似的，偏要抢着帮我翻藤，结果踩坏了一垄苗，还哭鼻子说不是故意的。" 男人愣了愣，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片红薯地。地是坡地，一行行红薯藤铺得整整齐齐，叶子绿得发亮，风一吹，沙沙响。他想起来了，这片地还是他俩刚结婚那年开的荒，那时候她才二十出头，梳着两条大辫子，蹲在地里翻藤，辫子梢扫着地，他在旁边挑水，喊她歇会儿，她头也不抬："等会儿，这藤不翻匀实，红薯长不大。" "那会儿你还说，等咱有了娃，就让娃在这地里跑，吃最新鲜的红薯。"男人蹲下来，帮她摘鬓角的草屑，"现在大妮儿都嫁人了，小儿子也上高中了，你倒在这儿忆苦思甜了？" 她没接话，伸手摸了摸身边的野菊花，紫色的花瓣沾着夕阳的光，绒绒的。"刚才翻到地那头，看见有几棵藤长得密，就想分开点，蹲那儿弄着弄着，腿有点麻，就坐草上歇会儿。"她声音轻轻的，"风一吹，闻着红薯叶的青气，还有这菊花香，就想起你第一次给我送红薯的样子。" 男人耳朵有点红，别过头咳嗽一声："啥时候的事，我咋不记得。" "就你装！"她推了他一把，"那年你家红薯丰收，你挑了两大筐，非说给我家送点，结果在门口站了半个钟头，脸红得跟庙里的关公似的，还是我娘把你拉进来的。"她越说越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那会儿你还说，以后年年给我家送红薯，结果呢？成了你家的人，得年年给你家翻藤了。" "那不是给你家送，是给我媳妇送。"男人嘟囔着，伸手把她拉起来，"走了走了，回家吃饭，娃子估计都等急了。" 她被他拽着往前走，脚步还有点晃，却不挣开，回头又看了眼那丛野菊："那半截藤别扔，拿回家给鸡啄着玩。" "知道了。"男人弯腰捡起她掉在地上的红薯藤，攥在手里，"以后翻藤别跑那么远，累了就回家，地里的活儿啥时候干不行？" "知道啦。"她应着，声音里带着笑，"就是坐着歇会儿，咋还跟年轻时一样，爱操心。" 夕阳把俩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男人牵着她的手，她另一只手搭在他胳膊上，慢慢往村里走。远处传来娃子喊"娘"的声音，脆生生的，她抬起头，朝着声音的方向挥了挥手，鬓角的白发在风里飘了飘，像极了地里刚翻出来的红薯须，软乎乎的，带着土腥味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