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这日总是雨天,即便有阳光总是像掺着棉絮,晒得人眼睛发酸。
我翻看自己的网络日记,十年间很多碎碎念。上次写,爷爷还在,今年清明,已经是奶奶去世的第十年,爷爷的第三年,而我的大伯,也在去年因为肺癌,离开了我们。
比起严苛冷峻的父亲,我更喜欢大伯。依稀记得,在我小的时候,大伯每次见我,脸上总会绽放很大的笑容,将我抱起来,用胡茬蹭蹭我的脸,扎得我咯咯得边笑边躲,他会顺势再把我抱的紧一些。
大伯是我们县城出名的美男子,黝黑的皮肤,大大的眼睛,浓密的头发,喜爱穿迷彩军衣,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大伯去世前,来北京瞧病,我去看他,他蜷在蓝白条纹被褥里,像截烧焦的竹节。
我带了几盒燕窝和他爱的茶,大伯很开心,用那只布满针孔得手,伸向他最爱喝得碧螺春,却在半空被镇痛泵的软管绊住,便转向拉起我的手,说起话来。
他说了很多很多,我不知道他跟我说那些话费了多少力气,我只是觉得,大伯恢复的不错,应该很快就可以下地走路。但是没想到第二天,他就再也没有醒来。
关于大伯的记忆总带着酒气。八十年代县水泥厂后巷,他常蹲在青石板上就着搪瓷缸喝沙城老窖,夕阳给铝饭盒镀层金,大伯的长睫毛忽闪忽闪的,往嘴里递着花生米。后来大伯离了婚,酒喝得更多了,的确良衬衫上,永远都是烟酒的味道,让我不敢上前。
去年大伯出殡,两房儿女并肩立着,穿孝服的堂妹突然放声大哭:"爸这么高大一个人,怎么能装在这么小的盒子里。”姑姑哭得更大声了,看到他们都在哭,我却有点哭不出来。我想到他常常拿出别在钥匙链上的小刀给我削铅笔,跟我说,好好学习,长大有出息。
今晨扫墓,给奶奶带了蛋糕,给爷爷带了白酒,给大伯,带了一盒碧螺春。新土很快吸尽茶汤,唯余几片蜷曲的碧螺春贴在碑座,像我最后一次见他,临走时他欲言又止的嘴角。
山风吹过,这个时间的北方小城,依旧很冷,我紧了紧外套,恍惚又听见那沙哑的烟嗓:"愁肠浇不透,且留三分醒。"
清明节跑了才懂得[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