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是被夺走气运的恶毒女配。
她一路辅佐父皇登基,生下我这个长公主后落了病根。
太医断定她此生再难有孕。
前世进宫探病的小姨成了父皇的宠妃。
大舅舅也对这个养妹十分疼宠,甚至为了她痛斥母后不够大度。
母后不甘替人做嫁衣,同父皇提出和离。
却在带着我离京后被叛军包围。
她拼死为我杀出一条血路,自己则死在乱刀之下。
再睁眼,我回到五岁这年。
御书房里,父皇和大舅舅双双冷脸不许母后和离。
母后冰冷绝决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明。
「是我糊涂了,陛下和兄长莫怪。」
这一世母后决定留下,为我为她挣一个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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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入冬后,前方战事吃紧。
母后做主将供给各宫的银霜炭,均改为红箩炭。
省下银钱好支援国库。
小姨却以此为由,跑去父皇面前诬告母后苛待她。
「臣妾自幼得了心症,屋中见不得半粒灰尘,这几日却被炭灰呛到无法安睡。」
「陛下,臣妾多怕自己会心疾复发死在宫中也未可知。」
她说着脸色渐白,当真晕倒在父皇怀里。
这一幕刚巧被进宫的大舅舅看到,他脸上的焦急之色半点不输父皇。
他不由分说地闯进母后宫中,对她大声训斥。
「从前雪儿在家时你看她百般不如意,总找法子折腾她。」
「眼下她不计前嫌入宫为妃,只为能够与你姐妹相伴,你却借机磋磨她。」
「顾清晏,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父皇更是不问青红皂白,夺了母后管理六宫的权利交到小姨手上。
面对至亲至爱,母后心如死灰。
将凤印一并交出。
一纸和离书递到父皇面前,要与他割袍断情。
御书房里,气氛降至冰点。
父皇脸色铁青地看着母后。
「朕不过是斥责你几句,你便要闹到如此地步,你心中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你身为皇后竟是这般不通情理,简直叫朕失望!」
大舅舅身为当今摄政王,权势滔天。
教训起母后来同样是疾言厉色。
他逼着母后给父皇下跪认错。
「只要你肯诚心悔过,往后不再针对雪儿,你依旧还是中宫皇后。」
「皇帝与你少年夫妻,定不会废了你。」
「再者还有兄长我在为你做主,你何必要再闹下去。」
前世,自小姨入宫后,诸如此类的诬告屡见不鲜。
母后不是没有解释过,可父皇和大舅舅从未信过母后。
有一次我气得狠了,冲上去踢了小姨一脚。
父皇狠狠一巴掌扇在我脸上。
骂我的同时不忘大声质问我,是不是母后教我这样做的。
大舅舅甚至提出要把我带走,交给宫外的太妃抚养,免得让母后教坏了我。
如果不是他们咄咄逼人,母后也不会想到要带我离开。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我们会在城门外被乔装成商队的叛军围困。
他们写信给大舅舅,要他说服父皇下旨为他们平反。
否则就杀了我和母后。
父皇不愿,大舅舅亲自前来谈判。
大舅舅当众放下狠话,「不过是一个逃出宫的废后,杀就杀了。」
「至于公主,日后也当不得大任,还不值得陛下为此妥协。」
直到我和母后死后才知道。
一切都因小姨而起。
是她背地里与叛军联络,传信让他们绑了我们母女。
也是她和父皇说,叛军既然提出条件,就不会轻易要了我们的命。
大舅舅也是听了她的话才,故意表现出对我们满不在乎的样子。
尽管他在后来杀光了叛军,跪在母后坟前痛哭流涕,却再也无法换回我和母后活着。
这一世我不想母后再惨死乱刀之下,扑上去抱紧她。
想劝她再忍忍,受委屈总比死了好。
却不想母后先一步做出妥协。
她眸光暗淡,声音清冷。
「陛下,是臣妾考虑不周。」
「想着连太后宫中都为了战事节俭用度,嫔妃们理应效仿。」
「却忽略了雪妃身子柔弱,受不得半点委屈。」
「臣妾自愿将奉例减半,余下的银钱好为妹妹置办银霜炭,如此也不会引起其他妃嫔置喙。」
2
母后说完转身看向大舅舅时,她又从袖中取出几张银票。
「兄长在外带兵打仗,天寒地冻也别忘了给自己多添几件冬衣。」
「妹妹再如何惦记也无法常伴兄长左右,这些银子是妹妹多年积攒,还望兄长别嫌弃。」
短短几句话,已将事情始末说清。
又替皇帝解决了偏宠小姨的后顾之忧。
小姨往日见到大舅舅,只会索要银钱打点下人,从未关心过他在外如何。
对比之下,母亲此刻的心意犹显珍贵。
大舅舅哪里肯要,他轻咳一声掩饰面上尴尬。
不自然地说了句。
「你早能这样想不就好了。」
「罢了,你也不用苦着自己,府上还算宽裕,我下次进宫多带一些银霜炭,你和雪儿分着用。」
父皇也不自觉地暗了眸子。
他将凤印与和离书亲自送到母亲面前。
「今天的事到此为止,往后你做事先来同朕商议妥当。」
「免得再叫人误会了你。」
母后接过东西,抬眸时眼底浸出几分委屈。
却很快被她敛下。
她缓缓屈膝朝着父皇行了一礼。
「臣妾谢过陛下。」
语气中透着疏离与敬重,却唯独没了往日的爱恋。
父皇面上一僵。
不等她再开口说什么,母后已经带着我主动离开。
走前和父皇说她会自行闭门思过,带着我抄写佛经,待太后生辰时再奉上。
期间父皇就不必再来她宫中,只管安心照顾好小姨。
母后突然间沉静应对,令我心头一震。
猛然间,我觉察出她可能和我一样重生了。
一回到宫中,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向母后求证。
她却掰着我的肩,目光柔和地问我。
「芙儿,我们再留在宫里忍一忍,等母后解决完这里的事就带你离开好不好?」
我重重点头。
「芙儿一切都听母后的。」
我没有说的是,我其实不想再走了。
前世大舅舅那句「公主当不得大任」像针刺一样扎在我心里。
母后有她的打算,我也有。
这一世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另一边,得了协理六宫之权的小姨,再不柔弱不能自理。
她整天锦衣华服满宫招瑶,只差将象征皇后的凤冠戴在头上。
好在父皇有令,母后静心抄经不好打扰。
她这才没有来宫中闹事。
直到太后生辰这日。
宫宴办得无比奢华,吃食摆盘样样精致。
小姨将精心准备的礼物捧到太后面前,是一只做工独特的金凤簪。
上面的凤凰栩栩如生,一对红宝石镶嵌的凤眼更是出神入化。
太后目露喜色,小姨亲自为她簪在发间。
皇帝在旁看着高兴,挥手又赏了小姨许多珍宝。
小姨连连谢恩,故意冲母后露出得意笑容。
「妹妹入宫前,就已得知太后娘娘十分看重姐姐,不知姐姐准备了什么礼物进献。」
「姐姐就快点拿出来吧,也好让妹妹开开眼。」
母后一向不喜奢侈,再加上一直禁足宫中。
她料定母后拿不出什么珍贵的礼物,一心盼着母后在人前出丑。
母后只盈盈一笑,大方起身命宫女抬了一床长寿被到殿中央。
被面展开,面料选用江南云锦为底,触感丝滑光影流转尽显华贵。
可最令人惊奇还是上面的绣着的纹样,形态各异的纂体寿字,间缀灵芝蟠桃仙鹤,立体鲜活寓意福寿绵长。
太后面上的笑容比刚才更甚。
3
她突然想到,这云锦是早些时候江南织造进贡给她。
统共就那么几匹,她都赏了母后,没成想母后竟舍不得用,又都拿来制成了长寿被。
太后忙命人将长寿被拿到眼前仔细端祥,又唤母后到近前。
她拉过母后的手,看着她指尖被针扎过的新旧痕迹,心疼道:
「你不擅刺绣,竟也肯为哀家做到如此地步,果真是最有孝心的。」
太后说话间瞪了父皇一眼。
「听闻前些时日你因清晏节俭后宫用度,夺了她治理六宫之权,你可知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帮你分忧。」
「你不体谅她的苦心也就罢了,竟还帮着外人欺负她。」
太后是名门贵女出身,最看不上那些旁门左道的狐媚手段。
小姨入宫后的表现如何太后都知道,只是不愿随意干涉惹父皇不快罢了。
眼下母后的礼算是送到了太后心坎上,她不由得想为母后辩上几句。
父皇也看清了母后手上的伤,眼底浮起几分疼惜。
当场表态他今晚会来母后房中好好安抚她。
太后这才满意地笑了。
小姨却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甘地绞着手里的帕子。
眼神恨恨地瞪视着母后。
她还不知道,好戏才刚刚开场。
接下来,满宫妃嫔和各官眷齐齐跪地为太后祝寿。
却在大家再抬起头时,个个眼神惶恐地看向太后发间。
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快看,是凤凰泣血!」
只见小姨方才献上的那枚金凤簪,凤眼上的两颗红宝石竟然化出血泪流了下来。
太后身侧侍候的嬷嬷在看清楚后,更是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凤凰泣血乃不祥之兆。
传闻出现此征兆,则预示着乱世将临或国运衰微。
配戴此簪者也将被定为不祥。
太后取下金凤簪,看着那两行血泪,气到浑身发颤。
她将簪子扔向小姨,恨声斥责道:
「你这妖妃,竟敢在哀家的寿辰上做此妖法,究竟是想咒哀家早死,还是想毁了大齐的国运?」
小姨哪里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早已是吓得面色惨白。
连簪子划破面颊渗出血丝都顾不得疼。
小姨摇头否认:「臣妾一心祝祷太后安康,绝不敢生出事非。」
「定是有人在这簪子上做了手脚,故意陷害臣妾。」
她哭着两行泪看向父皇。
父皇下意识的就要开口维护,可事关国运,太后绝不允许有任何差池。
最要紧的是,这簪子是她戴上之后才发生异样。
如若没人承担此事,岂不是在召告天下太后不祥。
太后当场就要发落小姨,要命大师做法烧死她以绝后患。
她吓得瘫软在地,不住地向父皇哭求。
「陛下救救臣妾,臣妾不是妖妃。」
「臣妾冤枉啊!」
父皇为救她顶撞了太后,命人将她宫中下人全部押到殿前。
挨个审问想查出是谁在簪子做了手脚。
可众人口供一致,金凤簪一直由小姨亲自保管,从未被任何人接触过。
能做手脚的人也只有她。
没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知道。
昨天夜里我悄悄钻狗洞溜进小姨宫中,我身量小易躲藏。
趁着夜里值守的宫人熟睡时,偷溜进小姨卧房。
将蜡油滴在了红宝石上,宴席上灯光通明,地龙烧得极旺。
蜡油遇热便会融化,从而形成凤凰泣血。
4
父皇一时没了主意,可就在太后要下令处置她时,大舅舅来了。
他刚刚从校场赶来,身上还穿着银色铠甲。
他跪在殿前,向太后恳求用他的军功换小姨免受责罚。
并保证,他会查清事情始末,给太后一个交待。
「臣多少次在沙场上与敌军厮杀,带领将士们用身躯守卫大齐。」
「臣不信所谓的不祥之兆,臣保证,只要有臣在一日,无人能进犯我大齐。」
「更无人能悍动陛下的皇位。」
外祖一家世代功勋,忠心耿耿。
大舅舅与母后更是辅佐父皇登基,有从龙之功。
再加上大舅舅如今手握大齐一半兵权。
太后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当场驳了他的面子,勉强同意饶了小姨一命。
父皇担心太后赶她出宫,忙主动出声降了小姨的位份。
从此,她只是个最末尾的美人。
太后这才冷着脸,没有再说其他。
起身带着一肚子火气回了寿康宫。
太后一走,众人也都无法安坐。
好好的寿宴无疾而终。
有人走时低声叹道:
「可惜了这么多的珍馐美食,不知道能为前方将士换取多少粮草。」
「听闻有军队还未穿上冬衣,他们挨着冻在前方浴血奋战,贵妃却在后宫大操大办。」
「不知情的传出去,还当是太后和皇帝奢侈不顾将士死活,又或者是皇帝纵着贵妃如此。」
「她这不明摆着要陷太后与皇帝不义,难怪太后会骂她是妖妃。」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落入父皇耳中,他再看向小姨的眼神也跟着变了变。
大舅舅站在殿中,同样脸色铁青。
偏偏小姨还不知悔改,她委委屈屈地看向大舅舅。
小姨脱口而出,「前朝的事干后宫什么关系,我这么做这些,都是为了让太后面上有光。」
「他们那些人懂什么,还不是嫉妒我得陛下信任。」
「兄长,今日若不是你赶到,雪儿就真的没命了。」
可大舅舅非但没有宽慰她,反倒狠狠训斥道。
「你真该和你姐姐好好学一学,如何替陛下分忧。」
「否则下次再有什么事,就算是陛下和我谁也保不了你。」
小姨不可置信地看着大舅舅。
不相信他会这样说自己。
小姨一直都知道,她是这个世界的气运女主。
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男主男二都会围着她转支持她。
可眼下她明显失去了掌控权。
就在她急着想要辩解时,大舅舅却一转身出了殿门。
小姨气得跺了跺脚,又想去找父皇寻求安抚。
却发现父皇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大殿里瞬间一片寂静,被众星拱月的她,此刻身边除了几个丫环太监,再无其他。
母后挽着我的手离开时,刚好听到有太监出声提醒小姨,她今晚就要从富丽堂皇的永和宫,搬居到最偏远的钟粹宫。
「你们这些狗奴才,本宫才失势就急着来踩两脚。」
小姨愤怒地骂出声。
我抬头瞧着母后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眼神愈发地坚毅。
我轻轻地摸了摸她的指尖,心疼她每日都要用针刺破手指。
不过好在效果不错。
5
父皇当晚来母后宫中时,面上满是疲累。
他握着母后的手,语气低沉。
「终究都是朕的错,怪朕太过宠爱雪儿。」
「如今她做下错事受罚,朕心里更是十分难过。」
「清晏,你和雪儿毕竟是姐妹,若得空你多去劝劝她,叫她想开些,别气坏了身子。」
母后眼底划过一抹厌恶,忍着抽回手的冲动点头应下。
「念雪与陛下心意相通,定然能够明白陛下今日的不得已。」
「等时日久了太后自然会淡忘此事,介时陛下再恢复她的妃位也未尝不可。」
父皇见她并没有像从前那样,数落小姨的不是,又是一阵欣慰。
当夜晓喻后宫,恢复了母后的统领之权。
母后说到做到,答应了父皇要来看望小姨第二天就来了。
小姨现在位份低,原先侍候的宫人早已被打发到各地。
钟粹宫里只有一个洒扫太监和宫女在侍候她。
知道她宫里冷清,母后特意召集了后宫众人前来帮她解闷。
却隔着院门听到她正在指着宫人痛骂。
「瞧着本宫如今失势,凭她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欺凌到本宫头上。」
「本宫早膳一向少不了燕窝,御膳房今日为何没有送来!」
「还有这宫里的摆饰都是些什么破烂,桌子角掉了漆,花瓶破着口,内务府那些没根的狗东西就是这样糟贱本宫的么!」
小姨她骂得兴起。
母后回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一众妃嫔,还有内务府和御膳房两位总管。
母后蹙了蹙眉头淡声道,「雪美人心情不佳,你们暂时先留在外面,别进去惹她不快了。」
众人应了声是,安静地驻足原地。
母后命人上前叫门,不知情的小姨还当是父皇来了。
小姨对着门口喊道,「允哥哥还来做什么?」
「不是已经厌弃了雪儿,将雪儿扔在这无人问津之地,雪儿不如死了算了。」
她声音娇嫩,语气嗔怪,更是直呼父皇的名讳。
叫门的太监清了清嗓子,喊道:
「雪美人,皇后娘娘驾到,还不快快开门跪迎。」
院内顿时死一般的寂静。
等了许久,门才被从内打开。
一个宫女、一个太监跪地问安。
小姨却一身粉裙站在院中一动不动,见母后朝她看来,不情不愿地哼道:
「陛下说过,本宫身子弱,不必总见礼。」
母后也不与她计较,只命身后的人将东西抬进来。
有漆面完好的方桌,也有瓶身精致的摆件,还有一沓厚厚的宣纸。
「太后余怒未消,陛下不便来看望你,便由本宫代劳跑这一趟。」
「你既然身子不适,更该修身养性,实不该打骂宫人再生事端。」
「多抄些佛经对你还是有好处的。」
旁边的太监又补充道,「雪美人如今的身份在皇后面前当自称『臣妾』,还望小主自重。」
小姨气得面容扭曲,恨恨地瞪着母后,「顾清晏,你别以为有太后撑腰就敢在我面前摆皇后的架子。」
「你等着,我总有恢复位份的时候,到那时你依旧是我的手下败将。」
母后平静地点了点头,「当然,妹妹是陛下的心头好,陛下怎会轻易将你忘记。」
说罢,母后拉着我转身离开。
我趁机冲着小姨做了个鬼脸,小声道。
「丑八怪,父皇都不要你了,你还在这里掐着嗓子撒娇,丢死人了!」
6
小姨气得又是一阵歇斯底里的喊叫。
门外一众妃嫔捂着嘴偷笑,见到母后时才个个收敛。
母后倦装为难地看向她们。
「陛下前些日子为国事烦忧不得空去后宫,眼下雪美人又令他伤神。」
「妹妹们都长得花容月貌,怎么也该争争气,想办法哄得陛下开怀。」
妃嫔们听后个个明白过来,眼里放光。
急匆匆地回自己宫里准备讨好父皇去了。
母后又看向被小姨骂得狗血淋头的两位总管。
吩咐他们做事要懂得近退。
两位总管连连称是。
「皇后娘娘放心,既然雪美人如今在气头上不喜奴才们前来打扰,奴才们自当做好份内之事不讨人嫌。」
当天开始,满宫都在传母后来探望雪美人,被她以下犯上出言顶撞。
妃嫔们有意和她交好,也被她拒之门外。
还有小姨骂宫人的那些话,也都传遍了整个皇宫。
太后得知一切,把父皇叫去又是一番斥责。
父皇本想趁夜悄悄去看看小姨,也因此歇了心思。
其他妃嫔正好得了机会到父皇面前讨好,使尽浑身解数哄着父皇夜夜开怀。
小姨想要打发宫女去父皇面前传话,却连宫门都出不去。
可她再怎么样骂天骂地,也没人搭理她。
送去的吃食一日比一日差,炭火用度也一再精减。
小姨受不了这样的苦日子,开始想办法逃出去私会父皇。
她以为父皇就算不来她宫里,也不会去其他妃嫔那里,因为先前父皇宠她的时候,可是连母后宫中都很少来。
结果,小姨躲过巡查侍卫,她千辛万苦地来到养心殿时,却扑了个空。
转身时听到暗处有宫人在小声议论,说父皇最近很宠余贵人,马上就要敬她的嫔位了。
「何止是余贵人,惠嫔和容嫔近日也都被接连翻了牌子。」
「你们不知道么,宫里都在说雪妃一花落百花齐放,指不定过不了几月各妃嫔就都有喜事传出。」
母后安排的眼线回报说,小姨当时忍无可忍,冲出去对着宫女又打又骂。
在母后的有意纵容下,宫人们由着她闹到了余贵人寝宫。
彼时父皇和余贵人正在兴头上。
小姨不由分说地冲进去,父皇受惊整个人都被惊得抽搐不已,倒地不起。
紧接着,父皇高热昏迷不醒。
呵呵,我怀疑父皇这是得了马上风!
太医们连夜为父皇诊治。
母后拉着我等在父皇的寝宫外,从天黑天亮。
大舅舅闻迅赶来时,就看到她红肿着一双眼,面容憔悴。
「兄长。」
不等大舅舅开口,母后未语泪先流。
「陛下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和芙儿可怎么办?」
母后伸手捏了捏我的掌心,我立马会意,扑过去抱住大舅舅的双腿。
「大舅舅,芙儿好怕失去父皇。」
「求大舅舅帮帮芙儿,救回父皇好不好?」
大舅舅心疼地将我抱起,他一手按着母后的肩,声音沉稳有力。
「你们放心,有我在,皇帝不会有事。」
「即便他有事,我也会保你们母女平安,谁也别想抢走属于你们母女的一切。」
父皇这一病,精神彻底垮了。
整日汤药不断,一天清醒的时日连三个时辰都不到。
无奈只能由母后和大舅舅替他监国。
而小姨则被太后做主打入冷宫,这一次父皇连自己都顾不上,更不可能出面替她求情。
大舅舅也对她的行事十分失望。
放下狠话,给她点教训让她长长记性也是应该的。
左右太后看他的面子,也不会要了小姨的命。
7
有大舅舅坐阵,朝臣们并不敢有任何异议。
母后学习政务勤勉,大舅舅也教得仔细。
短短三五个月,母后批阅奏折、打理朝政已经是游刃有余。
大舅舅常常不吝夸赞母后若是个男儿,定然能安邦定国,成为一代明君。
我睁大双眼,无辜地看向大舅舅。
「怎么,女子不能成为明君么?」
「大舅舅可有嫌弃我和母后是女子,不能像男子一般成大事!」
童言无忌,大舅舅听了只哈哈大笑。
刮着我的鼻尖说我鬼机灵。
却在笑过后陷入沉思。
他不由得看向母后。
「清晏,陛下这身子怕是再难有后,你可有想过从族亲中过继一二子嗣,以免万一。」
这个「万一」指的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大舅舅说这话时没有避着我,他依旧和前世一样认为我不堪重任。
母后却不这么认为。
她和大舅舅说,〔兄长,族亲中自然是有好的男儿可担大任,但终究不是亲生的。未必就值得托付。〕
「兄长,如今你我正是最好的年纪,少说还能替陛下再分忧一二十年,有些事不必着急。」
大舅舅明白母后的顾虑,也就没有再提这些事。
可又过了好几个月,父皇还是不能上朝理事。
他身体虽然好转一些,却没办法长久坐立。
好在母后安排妃嫔们轮流侍疾,总归哄着他每天乖乖喝药,开开心心地安睡。
父皇心情好不生事,后宫和谐,前朝也安定。
只除了冷宫里的小姨。
这几个月里她没少折腾。
小姨她可劲儿折腾,偷跑,假装自尽,作天作地地闹。
但后宫尽在母后掌控中,母后不许任何人将消息走漏,小姨再怎么闹,也不会有人知道。
隔三岔五,母后会故意在大舅舅面前提到小姨。
问他要不要去后宫看看小姨。
可每当大舅舅心动时,就会有朝臣赶着来请示公务。
大舅舅是个为国为民的人,他再宠爱小姨也没办法放着国事不理。
可小姨始终是这个世界的气运女主,即便生缝绝境她也能遇到好的机缘。
得知她与隐藏在宫中的叛军私下结交后,母后只差人暗中观察,并没有打草惊蛇。
起初母后只当,小姨是要借对方的手逃出宫外。
毕竟以父皇如今的样子,即便她能接近父皇也无法复宠。
万万没想到,小姨居然野心大到,想要逼宫造反。
小姨将自己从父皇那里看到过的虎符图案,画出来交给叛军,由着他们拿私造虎符。
母后和我说,报仇的时机终于到了。
这天是外祖的祭日,母后带着我出宫去祭拜。
大舅舅陪同。
可在回宫的路上,大舅舅的手下突然急匆匆找到他,有事汇报。
大舅舅只好先行离开,由侍卫护送我们回宫。
和前世一样,我和母后被埋伏已久的叛军围了。
消息送回宫中时,太后急得正想宣大舅舅进宫商议营救方案,却发现父皇不知何时能够下床走动。
而他身边跟着的竟然是小姨。
他说他要复小姨的位份,还告诉太后他之所以一直病着起不了身,都是母后在用药害他。
太后觉得事情有诈。
父皇却命人将太后宫门反锁,不许她再插手此事。
8
大舅舅被宣进宫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顾不得了解父皇为何突然间就好了起来,只想着快点带兵来营救我和母后。
可小姨却百般阻挠,她说父皇已经写下圣旨要废后。
「从头到尾都是她顾清晏在处心积虑地陷害我和陛下,她拉着兄长教她管理朝政,怕不是想要自己登基为女帝。」
「这样的蛇蝎心肠的人,兄长还救她做什么?」
如果是前世,大舅舅定然会对她言听计从。
可这一世大舅舅与母后相处时日久了,早已对她改观。
再加上,他们本来就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妹,他从来也没有想过要真的不管母后的死活。
大舅舅不顾她的阻止,坚持出宫营救。
小姨似是早料到会是这样,她竟然用假虎符调动兵马围剿大舅舅。
给他扣了一个违抗皇命的罪名。
大舅舅无所畏惧,硬是闯入叛军阵营。
却得知母后和我已经被处死。
他大开杀戒,血洗当场。
属下来报虎符是小姨伪造的,宫中早已被她控制,她甚至逼着父皇写下遗诏要立她为女帝。
就在大舅舅无比震惊时,小姨又命人送来一封圣旨。
是加封大舅舅为一等男爵的圣旨。
其中夹带着她亲笔书信,她劝大舅舅识时务者为俊杰。
小姨说,〔兄长,我比姐姐漂亮,比她聪慧,大兄既然能教姐姐,为什么不能辅佐我?!我愿意和大兄共享江山。〕
大舅舅却没有接受封号,反而号令三军攻进皇宫。
母后乔装混在他的军营中,我则一早被她安排在可靠的百姓家里躲着。
事后听母后和我讲起,她说她从未见过,那样英勇无敌的大舅舅,也从来不知道,他其实那样舍不得她这个妹妹。
最终,皇宫里的叛军和被煽动的将士们,敌不过大舅舅的攻势败下阵来。
大舅舅杀到正殿的时候,父皇还高坐在龙椅上,小姨依偎他身侧。
她仍不肯认输,大声质问大舅舅。
「兄长执剑闯入,是想杀了我和陛下么?」
「你这般不肯为我所用,终究是我不配,怪我不是顾家的嫡女。」
大舅舅满眼失望的看着她。
「正因为你不是顾家的亲生,我才会待你格外好,怕你委屈难过,多少次为了你令清晏伤心。」
「没成想,我纵着你宠着你,竟害死了自己的嫡亲姐妹。」
大舅舅痛心疾首的看向父皇。
「清晏伴你左右十年不止,你竟也相信她会下毒害你?」
面对大舅舅的质问,父皇却不以为然。
竟然说我和母后死就死了,反正他只要有小姨就足够了。
9
大舅舅怒极。
眼见形势对父皇不利,小姨假意妥协。
「父亲忠勇一世,兄长若被贯上叛国轼君的罪名,必定会令顾家祖上蒙羞令父亲泉下不安,不如我们坐下来从长计忆。」
她慢慢走近大舅舅,却在要靠近时掏出袖中的匕首,猛地刺向大舅舅胸前。
大舅舅明明可以避开,可却如木桩似的杵着一动不动。
千钧一发之际,母后拉弓一箭射穿小姨胸口。
咣当一声她手中的匕首落地,大舅舅方才如梦惊醒。
他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小姨面露痛色,再抬头看清母后站在他面前时,又是惊喜交加。
龙椅上的父皇,却像见了鬼似的当场晕死过去。
小姨并没有当场死掉,母后命太医救活了她。
随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把她的种种罪行公布。
小姨被判入了天牢。
等待的她的将是斩首示众。
父皇也被她命人抬到了朝上,从太医口中得知,母后从未给他下过药。
反倒是小姨不知从哪里,弄到了一些蛊虫喂进父皇口中,蛊虫的作用下,他重新焕发精神。
可也仅仅只能保持一两日,过后他只会病的比先前更重。
得知一切都是小姨的阴谋诡计后, 父皇面露悔恨。
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父皇竟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江山托付给母后。
他说我还年幼, 要母后好好教导。
「若芙儿将来能够继承大统,你也好将大任交托。」
「如若她另有想法, 你可自行安排。」
父皇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向我朝手。
「芙儿,是父皇亏欠了你母后。」
「待父皇离去后,你定要替父皇照顾好你母后, 凡事以她为重。」
交待完所有后, 他又满含希冀的看向母后。
「清晏, 来世我们……」
「陛下,来世本宫只愿生在寻常人家, 做一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平凡百姓。」
「今生所有,除了芙儿与爹娘本宫并不愿再与任何人相遇。」
父皇眼角流下一滴泪, 手下慢慢下垂。
父皇殡天, 满宫素缟。
文武百官也只是象征性的表现哀痛,不等父皇葬礼办完,就已经开始着手让母后登基。
登基前一晚。
大舅舅进宫见了母后。
他问母后,为什么要骗他自己死了。
母后苦笑, 回了一句。
「兄长相信人能死而复生么?」
「我若说顾念雪的的确确设计害死过,我和芙儿一次, 兄长可会觉得是我太疯颠?」
大舅舅猛地后退一步。
他像是记起了什么一般,眼底溢满悲痛。
母后顺利登基后, 兄长向她辞行自请前往边关镇守。
离开前,他对母后说。
「清晏,不论日后你做什么决定,兄长都永远支持你。」
「对你和芙儿的承诺,也永远不会变。」
母后知道他心里愧疚, 不想留在京城让母后看着,他再想起前世的事难过。
可他不知道的是, 在他带兵杀进皇宫的那一日,母后其实做了两手准备。
万一大舅舅在小姨的气运影响下,再次拿错主意, 她会毫不犹豫的连大舅舅一并除掉。
幸而, 大舅舅清醒的选择了正确的方向。
10
大舅舅出城当日,小姨被拉到午门外斩首。
因她犯下的累累恶行,朝臣们纷纷要求将她的首级挂在城门外暴晒三日。
凡路过的百姓,都对着小姨的头颅唾骂不止。
母后登基后改国号为昭宁。
她大赦天下,免了百姓三年赋税。
又拿出自己的私库在各地开设学堂, 不限男女只要是可造之材都可入学。
哪怕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只要肯下功夫学她都会命人免除学费, 甚至还会给他们一些饭食补贴。
百姓对她感恩戴德, 自发为她建庙朝拜。
他们是高兴了, 我却犯起了愁。
我的母皇一日比一日忙, 陪我的时间一日比一日少。
起初她还会带着我去朝堂上听政, 想着我听着多了见得多了,日后见解也会有所不同。
可我一听政事就犯困。
后来母皇也不再逼着我上朝,只安排师傅教授我功课。
偏偏我学功课也很慢。
其他骑射武艺也一般般。
唯独我对宫中的日常开销和支出十分感兴趣。
每每内务府来报账时, 我听一遍就能发现其中的不妥之处。
户部尚书和母皇诉苦说国库银钱短缺时, 我很快想到主意教他如何开源节流。
该花花该省省。
母皇也像是突然发现了我的闪光点一样, 开始请民间的账房先生来教我打算盘。
又安排我去跟着顾家宗亲学做生意。
我八岁离京,开始四处闯荡。
十岁利用南北方的物品的差异,赚得第一桶金。
在南⽅开了属于我的第一家店铺。
十二岁我带着船队出驶南洋,卖光了整整五艘货物。
买回了价值十万⾦的稀罕物。
我成了昭宁国第一位,敢和外国人做⽣意的商女,也成功的帮昭宁打开了外贸市场。
曾有人问我为什么放着好好的皇太女不当, 要受颠沛之苦当个商⼥。
我笑答,「国不可⼀⽇无君,国库不可⼀⽇⽆金。」
南蛮再犯我昭宁, 我亲⾃带着粮草药物支援前⽅。
数年不⻅, 我已经⻓成亭亭⽟⽴的⼤姑娘。
大舅舅鬓边也增了几缕⽩发。
他拍着我的肩大笑出声。
「好芙⼉,原本该是你母皇为你打天下, 没想成意是你成为昭宁最艰实的后盾。」
我笑着回道,「大舅舅也是⺟皇与芙儿最信任的依仗。」
我和⼤舅舅说母皇很想念他,让他打完胜仗回京去看看她。
可⼤舅舅始终过不了自己⼼⾥那关。
他直到死都没有回过京城。
只留下⼀句话,希望来生,他还能有机会成为母皇的庇护和倚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