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在用他的元素周期表,1906年诺贝尔奖投票那天,一张弃权票改写了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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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
1906年11月的一个下午,斯德哥尔摩,瑞典皇家科学院会议室。
窗外飘着细雨,室内气氛凝重。
奥托·彼得松坐在长桌末端,手里握着一支钢笔,笔尖在投票纸上方悬停了整整三分钟。
这是1906年诺贝尔化学奖的最终表决时刻。
两个候选人,一个来自俄国,一个来自法国。
一个发现了改变整个化学学科的基础规律,一个完成了突破性的实验技术。
10名院士将用手中的选票,决定谁能获得这个世界最高的科学荣誉。
彼得松知道,自己手中这一票可能决定历史的走向。
会议室里很安静,只听得见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其他评委已经陆续投完票。
还剩最后两个人:彼得松,以及坐在对面的斯凡特·阿伦尼乌斯。
阿伦尼乌斯刚刚投完票,正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彼得松。
那个眼神仿佛在说:你知道该怎么做。
彼得松的手开始发抖。
两个小时前,阿伦尼乌斯在走廊里拦住了他...
01
要理解1906年那场投票的分量,得回到37年前。
1869年3月6日,俄国化学学会年会,圣彼得堡。
35岁的化学教授德米特里·门捷列夫走上讲台,手里拿着一张手绘的表格。
台下坐着几十位化学家,大多数人对这个年轻教授并不熟悉。
门捷列夫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论文:《元素性质和原子量的关系》。
他说,他发现了化学元素的排列规律。
当元素按照原子量从小到大排列时,化学性质会呈现周期性的重复。
他把这个规律画成了一张表格:元素周期表。
表格中,63种已知元素按规律排列。
横向是周期,纵向是族,性质相似的元素排在同一列。
但更大胆的是,表格中有几个空位。
门捷列夫指着那些空位说:"这里应该有元素存在,只是人类还没发现它们。"
他甚至详细预测了这些"未知元素"的性质:
"原子量约为44的元素,性质类似铝,密度约为6克/立方厘米。"
"原子量约为68的元素,性质类似硅,沸点约为2700度。"
"原子量约为72的元素,灰色金属,可与酸反应。"
台下一片沉默。
几秒钟后,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他在预言还不存在的元素?"
"这不是科学,这是算命。"
"俄国人总是喜欢搞这种空想。"
德国化学家李比希后来评价说:"这是一个有趣的猜想,但缺乏实验依据。我们不能把假设当成事实。"
英国皇家学会的一位院士说:"门捷列夫太狂妄了。他以为自己发现了自然的终极规律,但很可能只是找到了一些表面的巧合。"
论文发表后,引起了一些讨论,但远谈不上轰动。
多数化学家持保留态度,认为这只是众多元素分类尝试中的一个,未必正确。
门捷列夫没有争辩。
他知道,只有时间和实验才能证明他是对还是错。
他回到圣彼得堡大学,继续教书,继续完善他的理论,继续等待。
02
等待比想象中更漫长,但结果比预期更精彩。
1875年8月,法国。
化学家布瓦博德朗用光谱分析法,从锌矿石中发现了一种新元素。
光谱中出现了两条陌生的紫色线,这是任何已知元素都没有的特征。
他提取出这种元素的样本,测定了它的性质。
金属,银白色,熔点29.8度(接近室温就会融化),密度4.7克/立方厘米。
他给这个新元素起名"镓"(Gallium),纪念法国的古称高卢(Gaul)。
8月27日,他向巴黎科学院提交了发现报告。
消息传到圣彼得堡,门捷列夫立刻翻开自己的周期表。
他的手指停在表格中一个空位上:原子量约68的位置。
那里写着:未知元素,性质类似铝。
门捷列夫做了计算。
镓的原子量接近70,性质确实类似铝。
但有个问题:布瓦博德朗测定的密度是4.7,而门捷列夫预测的是6。
这个差距不小。
普通科学家会承认自己预测有误。
但门捷列夫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给布瓦博德朗写信,指出对方的实验数据有错。
信中写道:
"尊敬的同行,
我注意到您发现的新元素镓,其性质与我周期表中预测的'类铝'高度吻合,这令人欣喜。
但关于密度的测量,我认为您的数据可能不够准确。
根据周期律,该元素的密度应该接近5.9克/立方厘米,而非您测定的4.7。
建议您用更纯的样本重新测量。"
布瓦博德朗收到信,第一反应是愤怒。
一个俄国人,从未见过这个元素,却敢质疑他精密实验的数据?
但他还是决定重做实验。毕竟,科学就是要不断验证。
他提取了更纯的镓样本,用更精确的仪器,在更严格的条件下重新测量密度。
结果:5.904克/立方厘米。
布瓦博德朗呆住了。
误差不到1%。
他立刻给门捷列夫回信:"先生,您是对的。您的周期律拥有惊人的预测能力。我为之前的怀疑感到羞愧。"
消息传开,化学界震动。
一个从未被发现的元素,它的性质竟然能被预先计算出来,而且准确到小数点后一位?
这不是巧合,这是真正的科学规律。
但怀疑论者仍然存在。
他们说,也许只是运气好。
一个预言成真,不能证明整个理论正确。
门捷列夫继续等待。
1879年,瑞典化学家尼尔森发现了"钪",原子量44,性质与门捷列夫预测的"类硼"完全一致。
1886年,德国化学家文克勒发现了"锗",原子量72.6,灰色金属,性质与"类硅"完全吻合。
三个预言,全部应验。
到这时,化学界没有人再怀疑周期律的正确性了。
1882年,英国皇家学会授予门捷列夫和德国化学家迈尔戴维奖章(化学界最高荣誉之一)。
颁奖词说:"他们发现了化学元素的周期性规律,为化学开辟了新纪元。"
1889年,门捷列夫在伦敦发表演讲,听众站满了整个大厅。
演讲结束后,掌声持续了五分钟。
1890年代,世界各国的化学教科书开始印上元素周期表。
化学教育从此有了统一的框架。
荣誉接踵而至。
但有一个荣誉,迟迟没有来:诺贝尔奖。
1901年,第一届诺贝尔化学奖颁发,门捷列夫被提名,但没获奖。
1902年,提名,未获奖。
1903年,1904年,1905年,年年提名,年年落选。
人们开始猜测原因。
有人说周期表发现年代太久,有人说评委偏爱应用性强的成果。
但真正的原因,要等到1906年才浮出水面。
03
很少有人知道,门捷列夫和诺贝尔家族有过一段过节。
1870年代末,阿尔弗雷德·诺贝尔发明了无烟火药,又把目光投向了石油业。
1878年,诺贝尔兄弟在俄国巴库建立石油公司,迅速成为俄国最大的石油企业。
当时的门捷列夫不仅是化学家,也是俄国工业现代化的顾问。
沙皇政府经常征询他对工业政策的意见。
门捷列夫认为,俄国的石油资源不应该被外国资本控制。
他向政府提出三项建议:
第一,改革税制。当时俄国对油田征收苛捐杂税,导致本国小企业无法生存。门捷列夫建议废除重税,改为利润税。
沙皇采纳了建议。几年内,俄国本土石油公司大量涌现。
第二,技术革新。门捷列夫研究出管道运输石油的方法,比马车运输便宜十倍。他还开发了利用炼油废料制造燃料油的技术。
这些技术很快被俄国企业采用,成本大幅下降。
第三,关税保护。门捷列夫建议对进口石油产品征收高关税,保护本国产业。
这三项措施严重打击了诺贝尔石油公司的垄断地位。
1880年代中期,诺贝尔兄弟被迫缩减在俄国的业务,部分油田被俄国企业收购。
诺贝尔对门捷列夫非常不满。
在给弟弟的信中,他写道:"那个化学教授在用民族主义摧毁自由贸易。俄国人会为他们的短视付出代价。"
门捷列夫从未公开回应。
但在日记中,他写道:"科学家的责任是为国家服务,而不是为资本家服务。"
1896年12月10日,诺贝尔在意大利圣雷莫去世。
临终前,他留下遗嘱,设立诺贝尔奖,奖励"为人类做出最大贡献"的人。
遗嘱中没有提到门捷列夫,但也没有明确排除谁。
1901年,第一届诺贝尔奖颁发。
门捷列夫被提名化学奖,但评委会最终选择了荷兰化学家范霍夫(研究化学动力学和渗透压)。
此后每年,都有科学家提名门捷列夫,但他年年落选。
有传言说,诺贝尔基金会的一些管理者对门捷列夫有偏见,因为他曾与诺贝尔家族有过商业冲突。
也有人说,评委会倾向于"近期发现",而周期表已经是37年前的工作。
但这些都是表面原因。
真正的阻力,来自一个人。
04
斯凡特·阿伦尼乌斯,瑞典化学家,1903年诺贝尔化学奖得主。
他获奖是因为提出了"电离理论":解释电解质在水溶液中如何分解成离子。
这个理论在19世纪末引起巨大争议。
传统化学家认为,化合物溶解在水中仍然保持分子形式,不会分裂。
阿伦尼乌斯的离子理论挑战了这个观念。
1887年,阿伦尼乌斯发表论文后,遭到许多化学家的批评。
其中批评最尖锐的,就是门捷列夫。
门捷列夫在一篇评论文章中写道:
"阿伦尼乌斯的理论过于简化了复杂的化学过程。电离并非在所有情况下都发生,理论需要更多限定条件。"
在一次学术会议上,两人有过激烈争论。
门捷列夫说:"你的理论无法解释弱电解质的行为。"
阿伦尼乌斯反驳:"那是因为实验条件不够精确。"
门捷列夫摇头:"不,是理论本身不够完善。"
争论持续了半小时,最后不欢而散。
阿伦尼乌斯从此记恨门捷列夫。
1903年,阿伦尼乌斯获得诺贝尔化学奖。颁奖词说他的理论"开辟了电化学的新时代"。
获奖后,阿伦尼乌斯在瑞典科学界的地位如日中天。
他担任皇家工业学院院长,是科学院最有影响力的人物之一。
虽然他不是诺贝尔化学奖评委会成员,但作为前获奖者和权威人物,他的意见对评选有巨大影响。
1905年,门捷列夫再次被提名。
评委会内部讨论时,多数人倾向于授予门捷列夫。
理由很充分:周期律是化学史上最重要的发现之一,影响深远。
但阿伦尼乌斯公开反对。
他在科学院会议上说:"周期表的发现年代太久远,而且优先权有争议。德国的迈尔也做过类似工作,很难说谁是第一人。"
他还说:"诺贝尔先生的遗嘱明确要求奖励'近期'的发现。周期表是1869年的工作,已经过去36年了,不符合这个标准。"
这些理由表面上合理,但熟悉内情的人都知道,真正的原因是私人恩怨。
在阿伦尼乌斯的影响下,1905年的诺贝尔化学奖颁给了德国化学家拜耳(研究有机染料)。
1906年,门捷列夫第六次被提名。
这次,评委会下了决心。
5位评委中,3人强烈支持门捷列夫。
他们向科学院提交了推荐报告,详细论述了周期律的重大意义。
但最终决定权在瑞典皇家科学院全体会议。
10名有投票权的院士将进行表决。
阿伦尼乌斯虽然不是评委,但他是院士,有投票权。
更重要的是,他有影响力。
投票前一周,阿伦尼乌斯开始活动。
他找到几位院士,私下交谈。他不直接说"别投门捷列夫",而是用更委婉的方式:
"莫瓦桑的工作更新颖,更符合诺贝尔的遗愿。"
"周期表的优先权确实有争议,我们要慎重。"
"我们不能让诺贝尔奖变成对陈旧成果的奖励。"
他还特别找到了奥托·彼得松。
彼得松是他的学生,曾在他的实验室工作过。两人关系密切。
投票前一天晚上,彼得松收到阿伦尼乌斯的邀请,到他家里"讨论学术问题"。
但那晚,他们没有谈任何学术。
投票那天终于到来了。
10名院士陆续走进会议室。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凝重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