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一个叫周琴的姑娘给我发私信,说她在呼伦贝尔海拉尔的一家高端温泉度假酒店上班,愿意讲讲这份工作背后她“看见的东西”。
她的故事没有惊天动地,但每一句都让我起鸡皮疙瘩——原来,不只有大城市才有鄙视链,小城市的隐形江湖,藏得更深,也更真实。
以下是她的自述:

01
两年前,我刚从长春一所211硕士毕业,专业是旅游管理,本来以为能去三亚或杭州发展,结果连着投了几十封简历,都被“缺经验”劝退了。
刚好家里有人认识海拉尔本地一家五星级度假酒店的人事,让我先回老家试试,先干着看看。
我犹豫了很久。说实话,我对家乡的印象还停留在“夏天不热,冬天太冷”,而这家酒店,在我们这片草原边的小城里号称“全区最贵”,开业那年还被央视拍过。

我后来才知道,呼伦贝尔不只有草原和牛羊,还有隐秘但稳固的阶层秩序。
我入职的岗位是“客户体验专员”,听起来高大上,实际上是客服+投诉+关系维护+VIP应酬+节假日演出联络……也可以说是酒店公关。
第一周培训我就被震住了——酒店最高等级的“青金贵宾卡”,只有自治区和呼伦贝尔本地头部牧场主和煤矿老板才配拥有,而且不能申请,只能“定向赠送”。
也就是说,这个城市的上层圈子,其实已经在这家酒店悄悄集合了。
我的工作就是伺候他们。

02
有一次,一位常驻贵宾把他的保姆阿姨安插进酒店,说:“你们礼宾部不太会擦皮鞋,还是我人自己来。”
没人敢反驳,这位老板是本地最有名的房地产大佬,酒店修建初期的投资方之一。他只住总统套,一年在酒店住满至少200天。
我第一次进他的房间,看到地板上铺着鹿皮,浴室摆着进口香薰蜡烛,床头柜上还放着一套蒙古文佛经。
他的秘书低声告诉我:“这位爷做事看情绪,伺候好了你升得比谁都快。”

而最让我难忘的,是一次本地林业局搞“冬季经济高端论坛”,会议安排在酒店最大会议厅,配套套餐每桌3988元,连草原刺身和驯鹿肉都摆上了。
但其中一位重要来宾的老婆嫌酒店暖气“太干”,要求临时安排加湿器,现场没有备用,我只好让工程部凌晨冒雪从镇上买来,凌晨三点装好,差点被冻伤。
第二天,老板在全员群里表扬我:“这才是我们青金级贵宾服务的标准。”
表扬过后,我累得直接在更衣室哭了10分钟。

03
这家酒店在本地有一个很奇怪的地位——它既不属于大众消费场所,也不是纯粹的商务空间,更像一个权力交换的平台。
每年秋冬是最忙的季节,草原大户、旗里领导都扎堆来这边“疗养”。
你能看到很多小地方看不到的情景:穿羽绒服的女人在大厅排队做面部护理、退伍军官在酒吧点雪茄聊工程款、几个头发花白的领导带着保温杯走进SPA区,旁边是他们司机和随行人员在大堂“候着”。

我们常说一句话:“这里是海拉尔的影子中枢。”
一个更魔幻的场景是,我们每年年底办一场“迎春贵宾会”,形式上是客户答谢,实际上就是一场隐形的阶层聚会。
我见过某地煤老板的三房太太互相“撞包”后闹得不欢而散,也见过某领导的女儿被安排当晚“抽奖嘉宾”,全场都知道她爸爸是压轴致辞那位。
而我们这帮客服和策划,则穿着旗袍在灯光下微笑,确保一切运行顺畅。
那晚我站在后台看舞台,感觉自己像是《纸牌屋》里走错片场的群演。

04
不是说这些人怎么坏,也不是我们多可怜,而是这个地方太真实了。
我们有个客人,一位50多岁的矿业老板,每次来都要预定“望山泡池”,点餐从不说话,只让秘书发微信。他也不炫耀,穿着中山装,喝茶、泡脚、写字、看报——然后再通过别人,把几个水利工程“关系”打通。
你说他是“草根逆袭”,他也是。你说他是“新时代土豪”,也没错。

在这家酒店,钱不只是用来享受的,更是用来“安排关系”和“表达身份”的工具。
有时候我看到他们的“从容”,也会发怔。也许我们这些所谓体面女职员,才是最没退路的一群。
我们没有矿场,也没有关系,不敢辞职、不敢躺平,只能穿上制服、踩上高跟鞋,做一个永远不会被注意的背景音。

05
前阵子我们有个新来的前厅女孩,大学刚毕业,一次把贵宾的香薰烛台放歪了,被人投诉到总经理那,差点卷铺盖走人。
她站在更衣室哭,我递给她纸巾,她说了一句:“我不懂,为什么他们做什么都是对的?”
我没说话,因为我也不知道答案。
也许,这是这家五星温泉酒店最大的价值:它就像一座草原边的迷你宫殿,凝固着一座小城的秩序和梦想。

你以为呼伦贝尔只有牛羊和辽阔,其实这里的天空之下,也有等级、派系、挣扎和欲望。
我现在还在这家酒店做事,工资不高,但包吃住,也稳定,爸妈也觉得我“终于找到了像样的工作”。
但只有我知道,每当我在宴会厅灯光打下的那一瞬,听到“欢迎贵宾莅临”的背景音乐,我心里其实一片空白。

可我依然还在坚持,因为我总觉得,总有一天,我也能把这些草原小城的真实、混乱、挣扎写出来——讲给那些,以为回家就能松口气的人听听。
因为小地方,从来不比大城市简单,它只不过,把一切藏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