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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在努力当反派》作者:朵朵舞

《今天也在努力当反派》作者:朵朵舞精彩节选:洪武三十一年春,山西太原,崛围山。叶昕被寒风吹醒,后脑勺一阵阵地抽疼,她不自

《今天也在努力当反派》

作者:朵朵舞

精彩节选:

洪武三十一年春,山西太原,崛围山。

叶昕被寒风吹醒,后脑勺一阵阵地抽疼,她不自禁用手摸了摸疼痛的地方,“嘶”的一声抽气,随即睁大眼,茫然看着四周。

心砰砰直跳,这一瞬间因为太过激动,血液仿佛全倒涌上头,以至于脑中一片空白。

她记得回到家感觉有点累,所以早早就睡下,一睁眼怎么天地大变样了?

冷风吹了一阵,叶昕冻个激灵,这才从可怕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紧张地打量周围,树木丛生,怪石嶙峋。

她躺在一块野草平地上。

月色极好,如披银霜,把山前悬崖照的清清楚楚,壁立刀削,险峻异常。

一句话——处境十分险恶。

叶昕视线滴溜溜转了一圈,如在梦中,怔忪过后想到检查身体,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穿着一套鹅黄的古装衣裙,料子似绸又似缎,外衫罩着一件金丝比甲,在月光下闪着粼粼的光彩,十分耀目。

比身上陌生古代装扮更吓人的是她的双手,洁白修长,十指如葱。

这绝对不是她的手。

叶昕彻底被震惊了,瞬间惊恐交惧,口干舌燥。

把双手翻来覆去,额上冒出冷汗,她甚至还有一种感觉,这双手不仅仅美感惊人,而且还有着惊人的力量。正皱眉苦苦想着,身后矮树丛里一阵异动,一个黑影窜出来。

叶昕吓了一跳,飞快后退,险些栽倒。

黑影落在她面前跪倒,是个瘦削矮小的中年男子,胡须不长,肤色黝黑,手持一柄弯刀,恭敬地伏跪着,手臂上受了伤,浸润在衣服上的血水已经变成了暗红色。

“法王。”他恭敬道。

叶昕目瞪口呆。

男子把头垂得更低,“属下办理不利,无法突围,请法王恕罪。”

叶昕扭头左右看,周围没有别人,寒风簌簌,只有他们两个在山顶上。

“你……”她开口,喉咙火燎般疼,声音嘶哑暗沉,犹如夜枭,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她咽了咽口水,“你是谁?

男子大惊失色,抬起头,对着她道:“法王,现在不是玩笑的时候,各门各派的弟子都已经把山围死了。”

叶昕:“……”

男子急道:“您武功恢复了几成?”

叶昕咽咽口水,看看他,“瞒着,咱们先捋捋,你告诉我,我是谁?”

这问题比刚才更惊悚,男子双目呆滞,直愣愣地看着她,确定不是开玩笑后,脸色白得毫无血色,“您……您,被贤宇法师打……伤脑子了吗?”原本想说“打得痴傻”,想到对方的身份,硬是把话咽回嘴里。

叶昕低头再看看衣裳,自己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梦?穿越?后脑勺隐隐作梦排除了做梦的选项。

她心底惊惧,但看男人比自己还害怕,只好假装镇定问,“我有点糊涂了,你先告诉我,我是谁?贤宇法师为什么打我?还有,你刚才说的把山围死了是什么意思?”

男子哭丧着脸,满脸都是绝望,“您是花间派右法王叶昕,难道您不记得了。”见她茫然,他只好继续说道,“您在应天执行任务失败逃了出来。名门正派已经发檄文,各路豪杰都争相响应,我们被一路追捕,昨天遇到了悬空寺的贤宇法师,他内力深厚,武功已入化境,你不敌他被打伤,我背着你躲上山。才过了半日,几大门派的弟子已经把山统统围住,要搜山捉你。”

叶昕终于明白他如丧考批是为了什么,她的脸也跟着白了,“全江湖要抓我?我做了什么?”

“您……真的什么不记得了?”

她瞪他。

男子简直要哭出来了,“正派人士说您乖戾阴险,嗜杀成性,是江湖毒瘤,必须清除……”

叶昕无语,穿越,肯定是穿越。她能清晰感觉到吹拂在脸上的冷风,能看到石头缝隙里的野草,甚至还能将远处树叶上的脉络看的清清楚楚……事实上她近视很多年了,即便戴着眼镜都没有办法看的那么清楚。眼前感觉实在太真实,她不得不接受自己已经变成另一个人的事实。

而且还是一个反派江湖人士,陷入了正派重重包围之中。

太可怕了,她打了个寒颤,迅速整理情况,“花间派就没有派人来支援吗?”

“当初是您决定孤身执行任务,不要任何援手。”

叶昕:“……”原身怕是个傻子吧。

男人焦急地看着她。

“你又是怎么在这里的?”

“您被围攻,我是太原别庄派来支援您的。”

叶昕:“那赶紧让太原别庄多派些人来。”

男人道:“法王忘记了,他们都已经战死了。”

叶昕又抽一口冷气,搁谁醒来突然变成反派,面对四方围剿,孤立无援,恐怕心情都好不了。

她动动手脚,肩膀刺痛,除此之外倒还没有其他问题。

男子看见她动作却更加绝望了,心道,果然被打傻了,连武功都不记得。

“法王,您看,山脚下面。”

叶昕顺着他手指方向往山下望,隐隐绰绰有火光,遥望仿佛米珠点点,在山下形成一个巨大的圈,首尾相连,并无间隙。

她顿时怔住,久久无语,这么大阵仗,以前只在电视剧上看到过。

男子见她面色沉重,跪倒磕了一个头道:“法王,追兵太多,属下去引开他们……您看准时机,能逃就逃吧。”

说完他身体一转,身体已经原地窜出一丈多远。

叶昕急忙唤:“哎。”

男子身体一顿,“法王还有什么吩咐?”

“我身上发光这是什么玩意?”她扯了扯金丝比甲。

“金缕衣,刀枪不入,是天下罕有价值连城的宝物。”男子道,“属下去了。”

黑色矮小的身影很快窜入树丛中不见。

叶昕目力极好,刚才借着淡淡月光把周围观察地清清楚楚,可男子速度实在是快,眨眼就消失在树丛中,再也寻不出踪迹。

忠心啊,叶昕感叹。

冷风拂过,树叶飘零,场景十分凄凉。

她突然回过神来,他不是扔下她跑了吧?

就她现在这样的状态,妥妥一个累赘,还容易吸引火力。

人已经不见影踪,也不能叫回来,叶昕开始考虑自己的处境。落到围剿那些门派里,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没有好果子吃,更惨的是,她的芯子已经是彻底换了,万一那些个门派不相信,严刑拷打……

寒风萧瑟里她打了个颤。

不行啊,必须自救。

也许她很快就能回到现实,前提是必须先活着。

叶昕心想,原身到底是个法王啊,就算现在换了芯子,身体会不会还记得武功呢?

于是她试了一下,用力在离得最近的树干上劈了一记,动作迅疾,没敢用多大力,怦!手心剧痛。

她又比划了几下动作,看着倒有些凌厉,可惜不含半点内力。

片刻后,她死心了,脑子里一闪而过,依稀还记得一些招式,却不能连成招式,凭的只是身体本能。

太尼玛坑爹了。

叶昕颓丧一阵,幸而她也不是轻言放弃的人,很快重新打起精神,琢磨着有没有逃命的办法。

当务之急是离开这片山顶。

她在茂密的树丛里寻找狭小的缝隙,慢慢往山下走。

崛围山山势陡峭,乱草成堆,又是春寒料峭,雾霭缭绕,夜间极不好走路。

叶昕一路小心谨慎,仍被石面凸起的锋利划破了衣裙,她不在意,仔细辨别周围的环境和风中隐隐传来的声响。

可能是以前这个身体练过武功的原因,虽然使不出武功,但是她气息匀定,没有因为赶路有所变化,耳力目力都胜过普通人许多。

悬崖上没有路,劈径而走十分艰难,下来之后,山间反而多了几条小路。

叶昕躲在一块巨石后观察地形,低头又看了看自己的衣裳,不禁又开始质疑原主的智商,穿一件闪闪发光的马甲在身上,像是夜里的灯泡,是怕敌人找不到目标吗?

她琢磨好一阵,才找到比甲暗扣,把这件号称刀枪不入的金缕衣脱下来,就在石后挖了个坑埋了,飞快将土踩平。

价值连城又如何,能比得过自己的命吗?

再想想,也不能便宜这些围攻她的门派,等日后脱了险境,回来挖出来,看看能否换钱。

叶昕撇撇嘴,对身上鲜艳的衣裙还是有些不满意,在夜色中实在太亮眼了。也许原身是艺高人胆大,但是现在就算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只能认怂。

苟才是王道。

又走了一段,路上出现打斗的痕迹和两具尸体,大约是之前突围的男子留下的。叶昕盯着尸体身上墨蓝的武士服看了许久,心里默念,都是假的,假的!这只是一个太过真实的梦。

做完心理建设,她咬牙,抖抖索索把较瘦小那具尸体的衣服扒下,用力一脚把尸体踹入远处茂密树丛深处,找了一个矮树丛换衣服。男子式样的武士服对她来说还是稍显大了些,把腰带束紧。

再想想有什么遗漏,对了!把发髻解开,扎成丸子头,轻松方便。散开头发时她才发现原先头上还插着一支云凤纹金簪,镶着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夜色中幽幽独光,一看就知是珍宝,叶昕眼皮一抽,原主还真是浑身发光,故技重施,还是挖坑埋了。

刚填上土,耳边就传来一阵参差不齐的脚步声,叶昕心头一紧,赶紧藏在石头背后的凹陷处,身体正好严严实实被掩住。

有年轻清脆的声音道:“师兄,快来看这里,有尸体。”

几个急促的脚步声赶来,叽叽喳喳地议论。

“是百拳门。”

“看他样子没挡住几招,真是二流门派。”

“鲁奕,各门各派都在,注意言辞。”

“定是妖女功夫邪门,你们看痕迹,妖女杀了人之后,就直接下山了。”

叶昕听到这里,暗道一声侥幸,幸好刚才剥了尸体的衣服后把尸体踢到树丛深处,不然被人看到肯定要起疑。

一道男声响起,与刚才那些声音都不同,低沉醇厚,“仔细收敛尸体,现在开始你们三人一组,不要散开,叶昕武功高强,不是易于之辈,万一碰上了不要力敌,传信即可。”

“是,师叔。”年轻子弟们齐声应诺。因为人多势众,心中倒也不害怕,反而当做历练,安静没一会儿又议论起来。

“妖女被贤宇法师打成重伤,没想到竟还敢趁夜突围。”

“挺说妖女不仅武功了得,魅功也不弱。”

这个话题对年轻子弟无疑是有很大吸引力的,几人都笑了起来,带着些意味不明的含义。

“我倒听说,那妖女除了累累恶行,还收罗了一批年轻美貌的男子。”

有个正处在变声的男孩子道:“收罗美貌男子做什么?”

众人越发笑地大声,“小师弟,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小师弟追问了几次,都被师兄挡了回来,有些气馁,转头对不远处的人道:“师叔,那你可要当心了,妖女碰上你定会要抓你走的。”

师兄弟们顿时安静。

叶昕在石头听他们议论的内容,一阵唏嘘,原身也叫叶昕,可这名声可真是臭啊——也不知道她收罗的美男都在哪呢。

转念一想,享受的时候是原身。

现在跟过街老鼠一样躲着的却是自己。

叶昕暗自咬牙。

这伙人又议论了片刻,话题十句里有九句不离开叶昕,不是谈她的累累恶行,就是关于她的风月话题。

叶昕窝在石头凹陷处身体几乎都要发麻,忽然感到腹部有些发热,细细的暖意流转四肢,缓解了身体的僵硬。

她目瞪口呆,难道——这就是内功?

可惜身体里的暖流感觉一闪而逝,当她意识到就消失了。

听了众人议论半晌,她也听明白一些其他事情,他们来自一个叫“神霄派”的,应该属于名门大派,每个人言辞口气都带着傲气。

这群弟子把尸体算在叶昕头上,在附近搜罗一圈。幸好天色漆黑无星无月,怪石树木众多,叶昕所藏身的地方极为隐蔽,并没有被发现。很快神霄派有长老传讯来,命年轻弟子下山,只留两人继续在山上继续搜寻。

等那群吵闹的神霄派子弟离开,叶昕听见刚才那个低醇好听的声音说道:“敬亭师侄,叶昕武功高强且手段诡异,如果遇上先考虑力求脱身,自有各门派长老应付,万勿纠缠。”

清朗的年轻男声回答:“我听师叔的。”

两人又说了两句关于各门派搜山的范围就渐渐没了声音,林中回复了寂静,叶昕又等了片刻,始终没听见一点声响,把脑袋探出去,朝林间看了一眼。

这一眼,险些魂飞天外。

……

她刚才听声音,以为这群人已经离开,谁知林间还留下一个,穿着一身石青色武士服的青年正俯身在地上埋着暗器。至于叶昕为什么知道这是暗器,就在他埋进土里一刹那,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一枚银针射出,叮的一声打在叶昕藏身之处旁边的石头上。

吓得她心脏差点停跳。

青年显然也被吓了一跳,站直身体,四处张望,只有树叶被夜风吹动的飒飒声,他神色既紧张又严肃,重新俯身布置暗器,这次更是小心谨慎。

叶昕几次偷窥,见他在四个方位都设下暗器,不留一个死角,为了找一个完美角度,他还反复站在其中观察。

她悚然而惊,被夜风一吹,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特马这还是名门正派,太狠毒了,居然设下这么阴毒的暗器对付她。

多大深仇大恨啊……

叶昕一时愁眉苦脸一时咬牙切齿。

青年花费了好一会儿终于布完暗器。他坐在一块石上,沉眉敛目思索良久,终于下定决心。起身抽出长剑,反手在身上划了几道,伤口迸裂,鲜血淋漓,尤嫌不够,他就地一滚,衣袍狼藉,仿佛经历了一番大战。

叶昕在石后看到他的举动,只觉得莫名其妙,不明所以。

青年发出一声啸声,就地躺下,声音并不响,极其短促,像是困境中的求救。只有全程暗中观察的叶昕知道,这全是青年自编自导自演。

发什么疯,叶昕困惑。

很快有一道人影飞快接近,风驰电掣般,眨眼就来到近前。叶昕不敢冒险,把头缩回石后,只听来人唤道,“敬亭。”

听见这道低沉好听的声音,叶昕才知道,他就是刚才被神霄派弟子称为师叔的人。

忽然地上发出一记弦崩声,极其轻微,在静谧夜色中却格外分明。一刹那,四个方向的地下同时响动,一时间犹如下起滂沱大雨,周围的石头、花草、树叶上都遭受到暗器的袭击,与之同时叮叮当当一阵密集的声音,像敲金击玉。

叶昕看见藏身的大石旁有一丛矮叶被洞穿无数个小洞,如漏筛一般。心头禁不住发寒,原来那个叫敬亭的青年设下暗器是为了设计师叔,为此不惜自残。

暗器发动和金属交击的响动持续好一阵才停下。

林中寂静无声。

刚才发生的犹如一场幻觉。

“师叔?”

这个清朗的声音响起时,叶昕恶寒不止,实在好奇,按耐不住,慢慢凑头出去查看究竟。

浑身都是伤口,看起来异常的狼狈的青年蹲在地上,在查看地上躺着的,同样穿着石青色武士服的男子。从叶昕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个叫“敬亭”的青年的脸,额头饱满,剑眉朗目,瞧着英气非凡。

呸,人模狗样的东西!

反派都看不下去了。

地上躺着的师叔看不到脸,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也看不出明显伤口。

敬亭手搭在他的脉搏,神色极为紧张,又露出隐晦的一丝笑容,在夜色中看起来透着诡异。

“师叔,要怪只能怪你和师叔祖不识时务,碍了别人的眼,”他轻声说了一句,唇角略勾,“佩佩那里你也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她的。你被魔教叶昕所害,日后江湖正道定会替你报仇的。”

叶昕:Σ(O囗O@)!!

青年挖出土里埋设的暗器,又收拾一番,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随即不知想到什么,换了一副惊惧的表情,匆匆离开。

等他彻底没影,又干等了片刻,叶昕僵硬的身体才放松,全程目睹这个名叫敬亭的青年谋害同门,犹如毒蛇环饲身侧,令人脊椎发凉。

害自家师叔也就算了,居然还要把黑锅扔给她……真是狗东西。

林间再次安静。叶昕心中难以平静,不久之后就会有其他正派人士来道这里,看见地上的尸体一定会仔细搜查四周,她再难侥幸逃脱,必须赶紧离开。

她打定主意,从石头背后钻出,先松活一下身体,朝地上尸体看一眼,心道这人也是可怜,到死都是个糊涂鬼,刚才听他嗓音迷人,倒是可惜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记起,躲在石后时神宵派弟子非议她收罗美貌男子,还让这个师叔躲得远一些,莫非他样貌不凡?

心下好奇,又想着黑锅都背了,连人都没看清,莫名有点亏——还是看一眼再走。

躺在地上的男子身材挺拔,样貌端方,眉浓而长,鼻子挺拔,生的十二分的好样貌,只是紧闭的双唇泛着紫黑,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可怖。

叶昕短叹一声,拔腿就要走。

突然,一只大手抓住她的脚踝,冰凉的触感刺激得她险些原地跳起。

低头一看,地上躺着的师叔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瞳仁乌黑而空洞。

诈尸?

“啊!”叶昕忍不住叫,刚出口才想起自己的处境,不能把其他人招来,剩下的声音堵在喉咙里。她拼命踢脚,一边嘀咕,“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我害的你……”

用劲几下都没能甩开他的手。

师叔艰难地张口道:“等,等。”

叶昕哪里肯听,只想一脚踹开,可不知他哪来的力气,抓着她的手如铁箍一般,怎么甩也甩不开。

她俯下身体,仔细看他,好像确实没死,壮着胆子伸手在他鼻子下探了一探。

“兄台不要害怕,我是活人。”他长长吐息,脸色苍白。

兄台?莫非以为她是男人。叶昕声音粗哑低沉,的确听起来不像女人,她不去解释,男的也好,省的被联想到妖女身上去。

“你是谁?”她问。

“神霄派,姜维麟。”他身负重伤,仍是好脾气地回答。

叶昕道,“你抓着我干什么,先放开吧。”

姜维麟道,“实在抱歉,我现在双目不能视物,刚醒来就感觉到兄台在旁边,难免有些激动。”说着他松开手。

叶昕却愣在那里,双目失明?难怪看他双目无神,记得之前他还是正常,难道被暗器伤到?

“你的眼睛?”

姜维麟道,“刚才听见我师侄呼救,我赶来支援,中了魔教暗器埋伏,对了,兄台,请你帮我看一下,我师侄可在这里。”

叶昕无语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二傻子。

一刹那间叶昕脑子里转过了好多念头,可她什么也没有说,起身在四周转了一圈,走回来的时候已经下定主意。

“没有看到你的师侄。”她说。

姜维麟眉头皱起,脸色沉凝,显得有几分威严老成。

叶昕目不转睛观察他。

姜维麟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偏过头来,说道:“还未请教兄台大名。”

叶昕转了转眼珠,胡诌道:“我是百拳门的弟子,姓辛,夜晚生的,所以名夜。”

“辛兄弟,”姜维麟道,“我刚才中了暗算受了些内伤,麻烦你替我护法周全,如果耽误你宗门的事,等会我替你向长辈解释。”

叶昕心想哪能真让他和百拳门的人碰上,故作仗义地道,“没事,四海之内皆兄弟嘛,你先疗伤,我替你看着。”

说是看着,还真就只是看着。反正她刚才是躲在石头后面也是看着,现在无非换个地方。

姜维麟道谢之后面色平静阖目盘坐。

叶昕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枯燥,也没个什么烟从背后冒出来,太平淡了,难道是武功不济?她抬头看天,月色被云层遮住,林中漆黑一片,远处却有火光连成片,缓缓在山林中移动。是围捕她的正派人士正在巡山缩小范围。她不免有些焦急,可她没有武功,想要强硬突破纯粹是做梦,可能唯一的希望——叶昕目光转向姜维麟。

这也是她刚才不揭穿叫“敬亭”的青年暗害他的事实。先不说能不能让他相信,光是解释自己为什么躲着就够呛。叶昕很现实,安全活着躲过这一劫最重要,至于别人门派里的龌蹉,关她什么事。

唯一的痛苦,大概是黑锅名义上还是她背着。

姜维麟肩膀微微一颤,他抬手在左肩一拍,一根银针从肉里弹出半截,被他拔出。

叶昕看的牙根发酸,偏偏当事人脸色平静,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丝毫没有痛楚。不一会儿,他用同样办法从自己身体各个部位取出银针六枚。

叶昕突然想起一件事,把自己头发拨得乱一点,又从地上蹭了点泥,涂在脸上,泥腥味很重也强忍着忽略过去。

姜维麟长长吐息,白色稀薄的气从口中喷射出来,他缓缓睁眼。

叶昕站地稍远。

他唤:“辛兄?”

叶昕应声。

他这才朝她的方向看过来,双眼依旧无神。

叶昕稍稍松了口气,走近来,“姜兄,你还是看不见?”

姜维麟刚才得她守候,并未多想,直言不讳道:“暗器上有毒,我暂时解不了。”

叶昕道:“应该找个大夫看看。”

姜维麟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袍角,并未因眼瞎而焦躁,态度从容,“麻烦辛兄在前面带路。”

“好。”

叶昕巴不得马上离开这里,谁知那个布局杀人的敬亭会不会回来,密林深处还有两句百拳门弟子的尸体,被人发现她的身份马上就要曝光。

她脚步飞快走在前面,走出一小段回头看,姜维麟走落在后面,他乍然眼盲,能保持冷静克制已是不容易,林间地上石头草木极多,还有拱出地面的老树盘根,他武功再强也不能感知这些死物,脚下绊绊磕磕,有几分狼狈。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开口要求她慢一点。

她停下看了半晌,他已经走得极为靠近,道,“辛兄在等我?”

他声音是真好听,低沉温和,撩人耳弦。跟叶昕现在像被砂纸磨过的嗓子截然不同。

她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你看不见,还是这样方便,快走吧。”她可不是同情他,而是急着逃下山,不耐烦他磨磨蹭蹭。

姜维麟身体有一瞬间僵硬,习武之人,手腕是命门之一,哪有轻易被人捏住的道理,他也就是眼睛看不到,不然也不会轻易让叶昕拉住。再者,她抓上来,掌心碰到护腕旁的皮肤,姜维麟感觉到她的掌心皮肤细腻温润,没有一丝的老茧。

姜维麟疑惑,只听说百拳门的武功练到臻境,返璞归真,双手无暇如同玉石。难道这位辛兄年纪轻轻还是百拳门臻境的高手不成。

这个念头仅仅一闪而过,他并未深究。

顺山而下,到了半山腰,已经有樵夫常走的小路显出,很快就遇到了围山的人。叶昕心中最怕遇上百拳门的人,幸好走近一看,是一群身着绛衣佩剑的武士。她脚步渐缓。

姜维麟也听见人声,问,“是哪一路的江湖朋友?”

武士中有人走上前,拱手为礼,“在下是铁砂堂刘明,请问阁下可是神霄派弟子?”

这种自报家门的形式自然是为了互通姓名。

姜维麟回答之后,绛衣武士们都是眼睛一亮,围了过来。

叶昕听见他们互相悄声议论,“他就是天权君?”

“哎,江湖七大君子?”

“眼睛怎么好像有问题?没听说天权君是瞎的。”

他们虽然说的极小声,叶昕却听得清清楚楚。她这才知道,原来姜维麟在江湖中地位着实不低,不动声色放开他的手腕,怕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这倒是她多想了,神霄派是江湖顶尖门派,弟子统一着石青色武士服,袖口绲边的是门中精英弟子,外出行走时一向受江湖众人追捧。七君子以北斗为号,姜维麟排行第四,人称天权君。

众人眼中只看见姜维麟。偶尔有关注到叶昕的,脑中所想的也只是,哪里来的百拳门弟子,邋里邋遢还巴结上了神霄派的大腿,说是邋遢都是厚道的,看那一身泥,简直跟个脏猴子似的。

铁砂堂刘明是众人之首,发现姜维麟眼睛异状自然要问两句,一听说是中毒,众人义愤填膺,先是把使用暗器万恶不赦的魔教妖女叶昕骂上一遍,然后掏出门派的解毒丸疗伤丸给姜维麟用。

姜维麟道谢接过,将铁砂堂众人送来的药放在鼻下闻了闻,拱手道谢道:“多谢诸位,我所中的毒性刁钻,需要对症下药。这些药丸是诸位的防身之物,还请拿回,这份心意我领了。”

众人听他说的客气,都觉得熨帖,心想不愧是江湖七君子之一,名不虚传。

寒暄热乎一阵,铁砂堂还有守山任务。现今江湖名门正派几乎聚齐,如静月斋,悬空寺等世外高门都派了人来,其他诸如铁砂堂、百拳门、寒水帮等二流门派更是派了大量人手,这才把整座崛围山围个水泄不通,每个门派都划分一块范围,没有变故不能擅离职守。

叶昕故意问:“诸位可见过百拳门的弟子?”

铁砂堂的人看在她是姜维麟的跟班的份上说道,“没见过,听说分在西面山腰上,离的远着呢。”随后又有人疑问,“你不是百拳门的吗?怎么连同门在哪里都不知道。”

叶昕打哈哈道,“山里辨不清方向。”

众人也不疑,有人道,“天权君快下山去看大夫吧,莫耽误了。”

叶昕和姜维麟重新上路。

离开铁砂堂的围守半点没有波折,也碰不上百拳门的人,叶昕心里乐开了花,脚步都轻快许多,回头一看,火把重重还在山林中晃荡,她心下一哂:任你们天罗地网,还不是让我逃出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道高一次魔高一丈。

正高兴着,转头一看,姜维麟又在磨磨蹭蹭磨磨唧唧走着。叶昕有心拉他一把,想到刚才铁砂堂的人那样恭维他,忽然就生出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来。

在这之前,她对他的定位还是被同门暗算的二傻子。

想了想,还是上前两步拉住他的袖子。

姜维麟忽然身体紧绷。

叶昕吓了一跳,“怎么了?”

“后面有人打斗。”他脸色沉凝道。

后面?叶昕往回望,正是刚才来的铁砂堂的守山范围。她起先并未听见任何声音,听姜维麟提了之后再聚精会神听了一下,还真让她听见一点打斗声,精神一散,她又听不见了。

姜维麟转过身道,“快回去。”

“啊?”叶昕惊讶,“回去干吗?”

“现在山中敢于袭击各大门派的人,定是花间派的高手,说不定就是右法王叶昕。”姜维麟道。

叶昕好不容易摆脱守山门派,不肯犯险,“铁砂堂那么多人,碰上也没事,倒是我们两个势单力薄的,别去凑这个热闹了,你眼睛还看不见呢,去了之后别反而添乱了。”

姜维麟不语,脸上也不见恼怒,站立如同一座石像。

叶昕拉拉他的袖子,他也纹丝不动,须臾,他眉头微蹙,又道,“铁砂堂的阵破了。”说完,他转身就往来路走去。

“哎?”叶昕拉着他的衣袖被带着一起往前走,她急道,“这么多人都不济事,我们去还有什么用,还是赶紧下山给你治眼睛要紧。”

姜维麟蓦然停下,伸手格开她抓着他衣袖的手,淡淡道,“辛兄不愿去我绝不勉强。但是江湖同道,守望相助是理所应当。我既然遇到就不能袖手旁观。”

叶昕提醒,“可你看不见啊。”

姜维麟道,“略懂一些听风辨位。”

这类忠义守正,不顾自身安危的人,叶昕以前只在书里见过,一时怔愣,跟着他走了好几步,又劝道,“你中着毒,去了帮助不大,不如我们先下山,路上遇到哪个门派的,告诉他们,让他们去帮忙呗。”

姜维麟说了那么许多,这位辛兄还是推三阻四,没有半点急公好义,他对她的印象也急转而下,口气微微有些严厉,“各门派有守山范围,等找到其他人也晚了。明知眼前同道有难,只权衡自己利弊,推诿虚蛇,不合道义所在。”说着不再理会她,大步往前走。

叶昕哑然,随后转念又想,自己在纠结什么,这座山上最大的魔头不就是自己嘛,跟着去还能怎样,有危险就躲起来嘛。

山道上还有几处门派关卡,没有姜维麟她还真没信心能混出去。

想通之后她态度马上就是一变,小跑着跟上去,拉姜维麟的衣袖,“生什么气,我又不是不想救他们,这不是担心你中的毒嘛。”

姜维麟不妨她转换地这么快,本要甩开她的动作一顿,反倒让她抓住了手腕,他眼看不见,感觉却更加敏锐,只觉得她手掌不大,手指纤细,没有半点修武之人的粗糙,柔腻温润。他不及分辨,心中担忧铁砂堂的安危,急匆匆往回赶。

走近方才路过的山林,打斗声更明显,铁砂堂是二流门派,武功传承以拳法为主,因弟子众多又擅长合击之术,在江湖上也算声名赫赫。刚才十几个弟子结成拳阵,却被来人破了,落单的弟子完全不是来人的对手。幸好来人所图只是突围下山,并没有纠缠下死手。其余弟子一看对方武功高明势头不对,呼喝着要结阵。

姜维麟刚才听见的便是这些声音。距离接近之后,他听见的更多,比如这个突围的人是个男人,速度极快,每次击拳之后他的吐息都会停顿一拍,不时轻咳,说明他受了内伤。

叶昕看到和铁砂堂众弟子战在一处的瘦削的中年男子,瞠目结舌,这不是她“忠心耿耿”的属下吗?下山时比她先走,怎么反而落在她后面,还来不及细想——铁砂堂的人先发现了他们两个。

“天权君,你怎么回来了,放心吧,这类宵小,咱们一会儿就能拿下。”

叶昕无语,这位哥们,擦完嘴角的血迹再说话好吗。

刘明朝姜维麟方向看看,心想天权君名头虽响,但是眼下中毒眼盲,还是不要存侥幸心思,因此大喝一声,掌风如铁击出,威势惊人。黑衣人也不得不暂避锋芒,刘明对左右师兄弟喊,“结阵。”铁砂堂的阵法极为特殊,三人以上就可成形,人数往上不限,据说最多时,曾结过百人大阵。

黑衣人一个鹞子倒飞避开铁砂堂的人,施展轻功,朝姜维麟和叶昕飞快窜来。

叶昕眼睛一眨,他已经手持弯刀朝两人砍来。

两人之间明显叶昕身形瘦小,于是他刀影重重,虚招实招结合,虚的劈向姜维麟,实的对准叶昕。

叶昕只觉得刀光如雪,眼花缭乱,唯一能做的反应——我勒了个去。

自己人都劈,还有没有人性。

姜维麟听见刀带起的劲风已知虚实,手飞快一推叶昕肩膀。她仰面倒地,结结实实摔个狗啃泥。姜维麟手腕一转,劲风如刀,一套掌法施展开来,把弯刀的攻势全部挡下。

叶昕心知危险,头顶上你来我往,刀风掌风蹭到一点都觉得疼,她索性以狗爬的姿势伏在地上,一点一点挪出争斗圈,刚一离开两人攻击范围,她迅速找了块石头躲起来。

月光照拂,两人已交手几十招,刀光如萤,迅捷而绚丽。但姜维麟一双肉掌,招式并不华丽,却守得严严实实,水泼不进。

叶昕有些呆滞看着两人打斗,这时才恍然大悟为何黑衣人会对自己动手。她换了衣服,重新梳过头发,就连脸上都涂着泥,鬼才认得出谁是谁——好险,差点死在自己人手里。

腹诽几句,她又重新关注两人的打斗。

叶昕曾以为姜维麟功夫不济,现在看来完全是偏见。她不懂武艺,但一双眼看得清楚,姜维麟只防不攻却占据着上风。

铁砂堂的人,但凡还站着的,全围上来,站在黑衣人身后不远,伺机从旁襄助围捕。

黑衣人察觉形势不对,纠缠无益,尽早脱身才是正理。他渐渐放缓了攻势,眼角余光四处打量,正好看见半个身体押在石后的叶昕,从他劈的第一招反应来看,这是个不懂武艺,或是武功极其低微的人。突破口就在这里。

黑衣人冷笑,正派人士最讲究江湖道义,抓个人质在手他更容易突围。

他佯做一记猛攻,如猛虎下山,弯刀切割风声,发出一丝轻鸣。一刀挥出后,他只身往后一退,脚下一转,轻功飞快窜至石边,手指曲张,如鹰爪般朝叶昕抓去。

叶昕不妨突如其来,自己成了目标,躲也来不及,她很没出息地一缩头,喊得声嘶力竭。“救命啊~~”

这一声于静寂夜色中堪称惊天动地,震得半山腰上群兽避走,虫鸟飞绝。

黑衣人更是惊得手一抖,双目如电,瞬间就将她上上下下扫视一遍,明白了什么,瞠目结舌,幸好他还知道情况危急,没有把“法王”两字喊出口。脚步一滞,手指还张着,却忘记使出下一招。

铁砂堂的人从后面一左一右扑上来,黑衣人趁机回身和他们交手。

叶昕颤颤巍巍,双手抱着脑袋,从石后哧溜一下窜出来,动作飞快地跑到姜维麟身后。

姜维麟也听见她刚才那声“救命”,感觉到她靠近,问道,“辛兄?”

“我在。”叶昕心想,要不是你坚持要回来,我怎么会差点被自己人打死。于是心安理得躲在他身后。

姜维麟又问,“没事吧?”

“吓死我了,”叶昕道,“差点交待在这里。”

百拳门怎么教出这么贪生怕死的弟子,姜维麟有点纳闷,随后又道,“你找个地方藏起来,我去帮手。”

还要帮?叶昕心中叫苦不迭,从刚才交手来看,姜维麟眼盲依然是武功最高的,照理说跟着他更安全,但她刚才被吓破了胆,不敢往前凑,心中天人交际一番后说道,“你去吧,我帮你看招提醒。”

她是出自一片好心,要知道虽然黑衣人是花间派的下属,她毕竟不是真的叶昕,没有任何同门之谊的感情,但是下山实实在在要靠姜维麟,这根粗大腿她不能放。

她诚心打算帮忙,但事情发展往往出人意料。

姜维麟听声音寻去,很快加入战团。

黑衣人也清楚他武功最高,大半精力都被他牵扯,弯刀由左而至。

叶昕提醒,“小心左边。”

声音不及黑衣人动作快,姜维麟被她声音一扰,反倒慢了半拍,双手空挡,身子一偏,差之毫厘地躲开。

叶昕又喊,“当心脚下。”

黑衣人朝下虚晃一招,仍是一刀朝中腰劈来。

姜维麟脚下错开半步,众人防守的圈子落开一个口子。

受伤倒地的铁砂堂弟子不约而同朝叶昕怒目而视:你到底帮谁的。

黑衣人:法王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