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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岁的无声坠落

成年人的世界像被施了魔法的水晶球,你以为透过晶莹外壳看见的是童话,其实碎玻璃渣正顺着掌纹往血管里钻。我第37次刮掉请柬上

成年人的世界像被施了魔法的水晶球,你以为透过晶莹外壳看见的是童话,其实碎玻璃渣正顺着掌纹往血管里钻。

我第37次刮掉请柬上的金箔,指甲缝里嵌满碎钻般闪亮的丙烯颜料。程朗总说我这双手该戴丝绸手套,可他不知道有些刺必须扎进血肉才能画出真心——就像三个月前他跪在铺满蓝鸢尾的会议室,西装裤膝盖处还沾着甲方爸爸打翻的拿铁渍。

手机在实木桌角跳起踢踏舞,程朗的消息弹窗撞碎落地窗映出的细雪:"今晚要陪陈总见客户,别等门。"粉色爱心表情包在他名字下方闪烁,像极了求婚时他藏在丝绒盒里的0.5克拉钻石,在会议室白炽灯下折射出冷硬的八心八箭。

电脑右下角突然蹦出苏晴的对话框。定位地址在君悦酒店2708房,配图银铃铛丝带捆扎的礼盒。我盯着礼盒角落的油墨污渍——那是大二那年我们在宿舍楼天台互送生日礼物时,苏晴被蜡烛烫到手,慌乱中把口红印蹭在了包装纸上。

"林总监?"小唐的声音像把冰锥刺进后颈。她抱着文件夹杵在门框边,马尾辫歪成奇怪的角度。我抓起驼色羊绒大衣时,她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活像看见猫薄荷的老鼠。

提案会场的中央空调喷吐着冰碴子。我点开PPT的瞬间,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在会议室炸开。蓝鸢尾舒展着带毒汁的花瓣,在竞争对手的展板上开得嚣张跋扈。周总的骨瓷杯撞碎在大理石地面,飞溅的茶渍像极了昨夜程朗衬衫领口那抹桃色唇印——他说是扶醉酒女同事时蹭到的。

手机在口袋里发癫似的震动。苏晴发来语音:"林夏姐快到了吗?"背景音里有香槟塞弹出的闷响。我数着电梯楼层数字,突然想起上周在苏晴家浴室撞见的场景:蒸腾水雾里,她锁骨处的蝴蝶胎记正在程朗后背抓痕上振翅欲飞。

2708房的水晶吊灯晃得人眼晕。苏晴举着酒杯撞开门的刹那,香槟泡沫顺着床单上纠缠的人体曲线流淌。程朗抓被单的动作太急,露出苏晴大腿内侧的玫瑰纹身——和上周我送她的生日礼物丝巾图案分毫不差。

消防通道的安全门在身后重重合上时,我踩碎了兜里嗡嗡作响的手机。裂纹横贯母亲最后那条语音:"小夏,要找个踏实人..."绿色逃生指示灯下,小唐的转账记录正以每分钟三条的速度刷新,每串数字都精准对应着我电脑里消失的设计稿。

雪粒子砸在滚烫的眼皮上,我摸到口袋里冰凉的美工刀。银质刀柄残留着经年累月的褐色血渍,那是母亲临终前用最后力气塞进我掌心的。302病房的消毒水味突然涌进鼻腔,她枯枝般的手指在我手背划出血痕:"女人的眼泪...是给仇敌的甘露..."

婚纱店的定制顾问第三次打来电话时,我正蹲在储物间翻找母亲遗物。樟脑丸的气味裹着旧毛呢大衣扑面而来,突然摸到个硬壳笔记本。1997年3月8日的字迹洇着泪痕:"他又把那个女人带回家了,妞妞在儿童房拼婚车模型。"

茶水间的微波炉发出叮响,小唐端着马克杯凑过来:"林总监要不要喝奶茶?"她手腕上新款卡地亚手镯闪着冷光。我望着她指甲上跳动的蓝鸢尾彩绘,突然想起竞标会那天她反常的深V领口——正对着周总助理的座位方向。

程朗的西装外套还搭在客厅沙发上,古龙水味混着陌生香水。我捻起根栗色长发对着吊灯细看,突然发现他送我的求婚戒指内圈刻着极小字母"SQ"。手机相册自动跳出去年今日的照片,苏晴正对着镜头比心,腕表表盘反光里隐约映出程朗的侧脸。

平安夜那场暴雪来得蹊跷。我抱着母亲装设计稿的铁皮盒往公司赶,却在十字路口撞见小唐钻进周总的奔驰。红绿灯变换时,盒盖震开露出泛黄的《星月夜》临摹稿——右下角印着周总千金在国际绘画展的获奖作品编号。

写字楼顶层的风裹着雪粒往领口钻。我展开37版婚礼请柬铺满天台,美工刀划开烫金字体时,纸屑混着雪花在空中跳起死亡之舞。母亲的蓝鸢尾设计稿在铁盒里燃烧,火苗舔舐过苏晴发来的最后通牒:"朗哥说公司股权转让书需要你签字。"

消防警铃骤然炸响的刹那,我对着漫天飞雪张开双臂。燃烧的纸灰落在掌心,恍惚看见母亲在火场中高举着裁衣剪刀,而我在灰烬里摸到了真正的蓝鸢尾种子。

后来我在西塘开了间染坊,靛蓝布料晾晒在春日暖阳下像漫天鸢尾。邮差送来陌生包裹,褪色银铃铛礼盒里躺着烧焦的钻戒和股权书。窗棂上的冰凌正巧坠落,在青石板上碎成晶莹的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