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京西市,1542年的冬天,风像刀子。十六个姑娘,被按在刑台上。
打头的叫杨金英,刀光晃眼的时候,她闭上眼,脑子里闪过的不是家乡爹娘,而是那条勒在皇帝脖子上的黄绸子——没勒死他,现在倒要来勒断她们的脖子了。
人群里有人嘀咕:“绳扣打死了?嘿,真龙命硬啊。”
另一个叫张金莲的哭嚎:“告密救了皇帝,也得死?”刽
子手啐了一口:“皇后娘娘说了,叛主的狗,更该死!”
刀下去,血还没凉透。
北京城就被大雾罩了三天。有人说,那女人是冤的。
01皇帝都是怕死的主,宫女就成了“药渣”
嘉靖皇帝,刚坐上龙椅那会儿,还真干过几件像样的事儿。
年纪轻轻,上来就收拾了前朝那帮子权臣太监,裁撤了一堆吃空饷的官儿,钱袋子也看得紧,国库好歹鼓了点。
那会儿,朝堂上还能听见点不同的声音,虽然他自己心眼儿也不大,但表面功夫做得还行,有点“锐意革新”的意思,忽悠麻痹了不少人。
可龙椅这玩意儿,坐久了真能坐出毛病。
最大的毛病,就是怕死。
所有的皇帝都怕死。
而嘉靖是怕死怕到魔怔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丧心病狂的道士给他灌的迷魂汤,忽悠他磕丹药能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寿。
从此,这位皇帝爷的心思就全扑在“修仙”上了。
啥朝政,啥百姓,通通靠边站。
他自个儿吃素、啃矿石,吃得脸发绿,以为这样就能“清心寡欲”,离神仙近点儿。
神仙没招来,倒把宫女们推下了地狱。
炼丹需要一种叫“先天丹铅”的玩意儿,说白了,就是逼着十几岁的小姑娘,用她们的经血当药引子!
为了搞这个,太医院直接成了“血汗工厂”流水线。皇命一下,宫里招来的小姑娘,管你愿不愿意,灌下猛药强行催经。
有个叫春桃的,才十三岁,身子骨哪受得了这虎狼药?血崩了,哗啦啦地流,像坏了闸门的水管子,堵都堵不住。
人就这么没了!
然后,太监们像扔一袋馊了的垃圾一样,直接丢进枯井里。
消息报上去,嘉靖眼皮都没抬一下,轻飘飘一句:“少个药引?再补一个就是。”
那口气,就跟说厨房少了根葱,短了瓣蒜似的。
可那是一条人命,一个豆蔻年华,本该承欢父母膝下的少女啊!
冬天,宫女们更是活受罪。
天还没亮透,就得光着脚丫子,踩在结冰碴子的地上采露水,说是“无根之水”纯净,能炼丹。
杨金英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妹子的脚趾头,先是冻得通红,接着发白,最后变得黑紫黑紫,硬生生冻烂了,烂掉了。
后来杨妹妹受不了这份罪,一咬牙,跳了井。
在杨金英的泪光里,井口结的冰花,又薄又亮,跟妹妹生前采的那些露水珠子一模一样,一样的冷,一样的冰,也一样的要命。
02活不下去,那就一起死吧
1542年,深秋,采露场冻得跟冰窖似的。
宫女们脚后跟裂开的口子,渗着血,每踩一步都像针扎。
一个失了宠的妃子,王宁嫔,缩在角落里,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她扫过这群小丫头,突然压低嗓子:“勒死他!横竖是个死!”
这话像颗石子,“啪嗒”地掉进水桶。
杨金英没吭声,手里死死攥着一把干桑叶。
那是她跳井的妹妹最爱揪着玩的。
她猛地一捏,枯叶在她掌心“咔嚓”碎成粉末,簌簌地从指缝里漏下去。
十六个姑娘,眼神在寒风里一碰,成了。
那意思再明白不过:干他娘的狗皇帝!豁出去了!
玩命的事儿,光有狠劲儿不够,得动脑子,也得有家伙什儿。
勒人,得用绳子。
宫里头,女孩们能接触到最像绳子的,就是抬皇帝御辇用的明黄绸!
她们盯上了仪仗库。
趁人不备,邢翠莲几个像耗子一样溜进去,卷了几匹出来。
摸着那滑溜溜、金灿灿的料子,邢翠莲咧嘴笑了,笑容有点瘆人:“抬轿子的料子,如今拿来勒脖子,正好!”
几个人躲在冷宫角落里,把绸子搓成一股粗绳,还偷偷试了试,勒在柱子上,结实得很。
光有绳子还不行,得让那老儿老实躺着。
王宁嫔不知从哪搞来点草药,据说是能让人昏睡的。她们把草药捣烂了,浸透几块抹布。
姚淑翠是负责捂脸的,她捏着那湿乎乎、散发着怪味的布,心里直打鼓:“这玩意儿……真管用吗?”
没人能保证,但她们没得选。
还得防着外头的侍卫。
王宁嫔毕竟是妃子,她出了个损招:行动那晚,她派人假传皇帝口谕,说身体不适,让侍卫离寝殿远点,别吵着“万岁爷安歇”。
又安排心腹太监,给值夜的侍卫送去了掺了“料”的犒劳酒。
酒味儿够冲,能盖住那点药味。
酒坛子一开,寒风混着劣酒气,侍卫们啰嗦归啰嗦,但没人敢不喝“万岁爷的赏”。
能不能放倒,就看天意了!
动手前一晚,她们偷偷聚在废弃的偏殿,对着一个偷藏的小小狐仙像(跪下。烛火摇曳,映着一张张惨白又决绝的脸。
张金莲浑身抖得像筛糠,声音发颤:“杀皇帝……这、这是要遭天谴的吧?”
没人回答她。
死寂中,供桌上那根烧了一半的蜡烛,“啪嗒”一声,掉下一大坨滚烫的蜡油,砸在案板上,瞬间凝固,像一滩暗红的血。
03那一夜,绳子打了个死结,人算不如天算
十一月二十七,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嘉靖皇帝躺在宠妃曹端妃的锦被里,睡得跟头死猪一样。
外头,该安排的都安排了:王宁嫔假传的口谕让侍卫们退到了外院,那几坛子掺了猛药的“犒劳酒”也送过去了。
宫女们像一群索命的影子,悄没声地溜进了寝殿,围住了那张巨大的龙床。
姚淑翠心一横,举起那块浸透了“昏睡药”的湿抹布,狠狠捂向嘉靖的口鼻!
操!
没想到这皇帝老儿命不该绝,或者说那草药压根儿就是糊弄鬼的,他猛地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姚淑翠魂儿都吓飞了。
全乱套了。
这可是杀的皇上!
苏川药打绳结的手抖得像抽风,该打的活结,愣是扯成了个死疙瘩!
那根明晃晃、滑溜溜的黄绸子,套在嘉靖脖子上,卡住了!
嘉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手脚乱蹬。
宫女们急眼了,有人拔出头上磨尖了的钗簪,朝着那身绣着金龙的睡袍就一顿乱戳!血点子溅到帐子上,像开了一朵朵诡异的小花。
皇帝翻着白眼,浑身抽搐,可就是没断气。
外头啥动静?
寝殿里杀猪似的折腾,又是怪叫又是闷响。按理说,侍卫早该冲进来了。可实际情况呢?
离寝殿门最近的那几个侍卫,喝了那碗“加料”的犒劳酒,药劲儿上来,眼皮重得跟灌了铅,抱着柱子就往下出溜。
稍微清醒点的,听见里面动静不对,刚想探头看看,立刻被旁边老油条一把拽住:“你他妈找死啊?!里头是万岁爷的寝殿!皇后娘娘有谕,不得惊扰!龙体是你能看的?万一撞见什么不该看的,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这话像盆冰水,浇得那几个侍卫腿肚子转筋,扑通一声全跪伏在冰冷的石阶上,额头抵着地砖,大气都不敢出。
里头就算翻了天,只要没人喊“救驾”,他们就是聋子、瞎子!擅闯惊驾的罪过,可是要砍头的!
谁敢动?
张金莲就是在这时候吓尿的。
她看着床上还在抽搐的皇帝,听着外面侍卫跪伏在地的死寂,最后一点勇气彻底崩了。
她连滚带爬,没命地冲出寝殿,朝着坤宁宫狂奔。
她要去告密,求条活路!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皇后方氏正咬牙切齿地烧着一沓子写给皇帝的情诗呢,边烧边骂:“烧给你个没心肝的!”
“救驾”的皇后娘娘终于“姗姗来迟”。
她一进门,眼睛贼亮,先扫过床上血葫芦似的皇帝和吓傻的曹端妃,再一眼就锁定了地上那根勒着皇帝脖子的黄绸子。
方皇后“哎哟”一声,脚下一个“不稳”,“不小心”就结结实实踩在了那绳子头上儿。她嘴里喊着:“快!快救驾!”
身子却纹丝不动,脚底下暗暗使劲,就那么磨蹭着,磨蹭着……直到她清清楚楚看见,曹端妃在混乱挣扎中,尖利的指甲在嘉靖裸露的胸口和脖子上,抓挠出了好几道血印子——这“证据”够用了!
她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挪开脚,慢悠悠吩咐:“还不快给皇上松绑!”
火光跳跃,映着皇后娘娘的脸,嘴角那点压都压不住的冷笑,藏都藏不住:借刀杀人,一石二鸟!
04皇帝疯了,朝廷烂了,该
皇帝没死成,但魂儿吓飞了。
转头,嘉靖皇帝就直接搬进西苑,缩头乌龟当到底。
更绝的是,他弄了个小屁孩穿上龙袍,替他坐龙椅装样子,自己躲在后面当提线木偶师。这操作,就是史上最怂的“人药傀儡”。
那位“英明”的方皇后呢?
1547年,宫里着了把大火,烧得真旺。
嘉靖就站宫门外头,听着里头的惨叫,嘴角弯曲:“端妃索命来咯!”愣是拦着不让救。
方皇后,烧成了炭。这下好了,皇帝不再上朝,整整24年。
大奸臣严嵩彻底掌权,朝堂刚有的一点清明迹象彻底湮灭,烂成一锅粥。东南沿海倭寇横行,百姓苦不堪言。后来有个硬骨头海瑞,指着鼻子骂皇帝:“嘉靖嘉靖,家家皆净!”
故宫里那根染血的绳子,还在陈列案头。
看着它,你仿佛看着的是那些姑娘们挣扎的那点狠劲儿。
嘉靖磕了一辈子仙丹,求长生,结果呢?那炉子里烧的,不是仙气,是民脂民膏,是人间血泪。
那长生炉的火烧得越旺,大明朝的根基就被蛀得越空。
紫禁城的红墙真高,真厚。可再高的墙,也挡不住一个王朝从里头烂掉时发出的臭味。
墙根底下,人心早散了。
“壬寅宫变”后的大明,就像一口敲了几百年的破钟,嗡嗡响的不知道啥时候就碎了。
海瑞那句“家家皆净”,是哭,是骂,也是给所有后世的皇帝指明的方向:真正的王朝永续之道,不在仙丹妙药,而在“尊民爱民”四字。
在百姓心上筑起的基业,远比炼丹炉里的青烟更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