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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故事人物-宋微子

朝歌城的黄昏总是来得特别快,夕阳的余晖将王宫的檐角镀上一层血色。宋微子站在殿外的玉阶上,手中竹简已被汗水浸透。他能听见自

朝歌城的黄昏总是来得特别快,夕阳的余晖将王宫的檐角镀上一层血色。宋微子站在殿外的玉阶上,手中竹简已被汗水浸透。他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如同战鼓般在胸腔内回荡。

"微子大人,大王说...今日不见任何人。"内侍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

宋微子深吸一口气,青铜面具般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告诉大王,这是本月第三次黄河决堤的急报。灾民已过十万,若不及时赈济——"

殿内突然传来一阵女子的娇笑,接着是酒樽落地的脆响。内侍的脸色更加惶恐:"大人,您还是..."

"滚开!"宋微子终于按捺不住,一把推开内侍,大步跨入殿中。

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酒气与脂粉香。商纣王帝辛半倚在玉榻上,衣襟大开,妲己正将一颗葡萄送入他口中。殿角乐师们瑟缩着演奏靡靡之音,舞姬的纱裙在烛光下如云雾般飘荡。

"大王!"宋微子跪地叩首,额头重重撞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

纣王眯起眼睛,醉意朦胧中辨认出来人:"哦?是寡人的好侄儿啊。"他推开妲己,摇摇晃晃地坐直身子,"怎么,又来教训寡人?"

竹简在宋微子手中颤抖:"冀州急报,黄河决堤三百里,十万灾民流离失所。请大王开仓放粮,减免赋税,派兵修筑堤坝..."

"就这事?"纣王不耐烦地挥手,"年年治水,年年决堤,烦不烦?让那些贱民自己想办法!"

宋微子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大王!那些都是您的子民啊!先王成汤曾言——"

"闭嘴!"纣王突然暴怒,抓起案上酒樽砸向宋微子。铜樽擦过他的额角,鲜血顿时顺着脸颊流下。"整天先王先王,寡人现在是王!来人,把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拖出去!"

侍卫们迟疑着上前。宋微子任由鲜血流入嘴角,咸腥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他缓缓起身,最后一次深深行礼:"臣告退。"

走出宫门时,天已全黑。宋微子没有擦拭脸上的血迹,任由夜风将血痂吹得生疼。街道两旁的民居大多黑着灯,偶有烛火也是微弱如豆。三个月前,纣王下令增收"夜灯税",百姓连点灯都成了奢侈。

"大人!"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暗巷传来。宋微子的忠仆季衡快步迎上,看到他脸上的血迹后倒吸一口凉气,"又...又是这样..."

宋微子摇摇头:"回府。"

马车穿过寂静的街道,车轮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宋微子掀开车帘,看见几个瘦骨嶙峋的孩子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他的手紧紧攥住帘布,指节发白。

回到府中,宋微子径直走向祠堂。商朝历代先王的牌位在烛光下肃穆排列,最中央是成汤的金像。他跪在蒲团上,额头抵地,久久不起。

"父亲..."他低声呢喃,"孩儿该怎么做?"

牌位沉默不语。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

三日后,宋微子再次求见纣王。这次他带去了东夷叛乱的消息。

"姬发那个西岐小儿,竟敢联合东夷挑衅寡人?"纣王冷笑,"正好,寡人的新炮烙之刑还没试过呢。"

妲己依偎在纣王怀中,娇声道:"大王,不如把那些叛贼的妻子女儿都抓来,充作官妓?"

"爱妃妙计!"纣王大笑,捏了捏妲己的脸蛋。

宋微子胃部一阵绞痛:"大王!东夷叛乱是因赋税过重,若减轻赋役,再派使者安抚——"

"微子啊微子,"纣王突然凑近,酒气喷在他脸上,"你是不是觉得,寡人这个王当得不如你?"

宋微子浑身冰凉:"臣不敢。"

"不敢?"纣王猛地揪住他的衣领,"那你为何总与寡人作对?嗯?"他甩开宋微子,对侍卫喝道,"把他关进地牢,好好反省!"

黑暗的地牢潮湿阴冷。宋微子靠在墙角,听着远处犯人受刑的惨叫。他想起小时候,帝辛还不是这样。他们曾一起在太庙习武,在先王面前背诵《商颂》。那时的帝辛眼中还有光,还会为百姓的苦难而动容。

"大人..."季衡的声音从铁栏外传来。他塞给狱卒一袋钱币,得以靠近牢门。

宋微子勉强起身:"外面如何?"

季衡眼中含泪:"比干大人...今早又去进谏了..."

宋微子心头一紧:"结果呢?"

"被...被炮烙..."季衡说不下去了。

宋微子一拳砸在墙上,指节破裂也浑然不觉。比干是朝中最后敢直言的老臣,是先王托孤的重臣。

三日后,宋微子被放出地牢。他得知比干未死,但已被削去官职,囚禁在家。更可怕的消息是,纣王下令将东夷俘虏全部活埋,只留下年轻女子充入后宫。

回到府中,宋微子高烧不退。梦中,他看见黄河决堤,洪水吞噬村庄;看见炮烙架上惨叫的忠臣;看见活埋坑中伸出的无数手臂...

病愈后,宋微子形销骨立。他做了一个决定——去见被囚禁的叔父箕子。

箕子的"囚室"实则是王宫旁的一座小院。这位以智慧著称的老者被软禁于此已有两年。当宋微子走进院中时,箕子正在一棵老梅树下摆弄蓍草占卜。

"叔父。"宋微子跪地行礼。

箕子头也不抬:"来问去留之事?"

宋微子一怔:"叔父如何知晓?"

"卦象已显。"箕子终于抬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打算如何?"

宋微子喉头发紧:"留下,则与暴政同流合污;离开,则有负先王托付..."

箕子突然大笑,笑声嘶哑如鸦鸣:"愚蠢!你以为死谏就是忠?比干那老顽固的下场你没看见?"

宋微子低头:"那叔父为何不逃?"

"我老了。"箕子摩挲着手中蓍草,"但你不同。商的血脉需要延续,商的文明需要传承。有时候,活着比死更需要勇气。"

一阵风过,梅树沙沙作响。箕子压低声音:"听说西岐的姬发正在招贤纳士..."

宋微子猛地抬头:"叔父是要我投敌?"

"我是要你活着。"箕子目光如炬,"记住,火种不灭,才有燎原之日。"

离开箕子处,宋微子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路过集市时,他看见几个官差正在张贴新告示:再增"军饷税"。百姓们围观看后,脸上尽是绝望。

"这日子怎么过啊..."一个老妇人喃喃道。

"听说西岐那边赋税只有我们的三成..."有人小声说。

官差立刻抽鞭打向那人:"大胆!敢提西岐逆贼!"

宋微子转身离去,心中某个决定越来越清晰。

当晚,他秘密召见了季衡和几位心腹家臣。

"我要离开朝歌。"宋微子直截了当。

季衡大惊:"大人!这若是被大王知道..."

"所以才要周密安排。"宋微子展开一张羊皮地图,"三日后是妲己生辰,王宫守卫会松懈。我们从西门出城,扮作商队。"

"去哪里?"一位家臣问。

宋微子手指在地图上移动,最终停在一处:"宋地。那里是我的封邑,民心尚在。"

计划刚定,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众人变色。季衡小心开门,一个满身是血的侍卫跌了进来。

"大人...比干大人他...今早又去进谏...大王...大王下令...剖心..."

宋微子眼前一黑,扶住桌角才没倒下。比干被剖心!那个教导他读书写字的比干,那个在先王灵前发誓辅佐纣王的比干!

"大王还说..."侍卫气若游丝,"明日要召集群臣...观看比干大人的心脏...说要看忠臣的心是不是与众不同..."

宋微子一拳砸在桌上,茶盏震落在地,粉碎如他最后的犹豫。

"准备出发,就今晚。"

夜深人静,宋微子独自站在祠堂。他将一卷竹简恭敬地放在成汤像前——那是他连夜写好的《微子之命》,解释自己离开的原因与无奈。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启,今日背井离乡,非为贪生,实为存商祀于万一..."他的声音哽咽,"若他日天命有归,必当恢复商礼,重振宗庙..."

叩首九次后,宋微子起身,脱下华服,换上粗布衣裳。腰间只佩一块先王所赐的玉佩——这是他唯一的行李。

后院暗门处,季衡已备好马车。宋微子最后回望了一眼生活了三十七年的府邸,月光下的屋檐如兽脊般沉默。

"大人,走吧。"季衡催促。

马车悄然驶入夜色。就在他们即将到达西门时,前方突然亮起火把。

"停车检查!"禁卫军的声音如雷炸响。

宋微子心跳几乎停止。季衡小声道:"是例行巡查,大人藏在货物下面。"

禁卫军粗暴地掀开车帘,火把的光照在季衡脸上:"这么晚出城?"

"家母病重,急需送回老家..."季衡递上一袋钱币。

禁卫军掂了掂钱袋,又狐疑地扫视车厢。就在他准备进一步检查时,城内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

"怎么回事?"禁卫军回头张望。

"好像是王宫方向..."同伴说。

禁卫军犹豫片刻,终于挥手放行:"快滚!"

马车缓缓驶出城门。宋微子从货物中爬出,回头望去,朝歌城在月光下如一头沉睡的巨兽。那钟声依然在响,不知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大人,我们去哪?"季衡问。

宋微子望向西方,那里是黄河,是无数流民逃荒的方向,也是西岐的所在。箕子的话在他耳边回响:"火种不灭,才有燎原之日..."

"先过黄河。"宋微子说,"然后...我们去寻找商朝的未来。"

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黎明的微光中。朝歌城的钟声终于停息,新的一天开始了,但对商王朝而言,这或许是最后一个完整的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