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1年2月24日,远在哈密的左宗棠被调回京。三日后,慈禧召见,任命左宗棠为军机大臣、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并管理兵部事务。 官封的不小,但左宗棠在京的日子过得却并不顺心。回京入职,非左宗棠所愿,在地方,他可以自由发挥,一人说了算。到了京城,遍地高官贵戚,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整日劳神费力,与人周旋,这不是他的强项。
左宗棠裹着羊皮袄子缩在军机处炕沿,看着李鸿章和醇亲王捏着鼻烟壶谈笑风生,手里的《伊犁条约》奏折快捏出水来。外头小太监端着参汤溜墙根走,嘀咕声飘进耳朵:“这老倔头在哈密砍沙俄脖子,回京倒被架成泥菩萨供着。”
说左宗棠“水土不服”是轻的。军机处议海防,他拍桌子吼“福建船政局造的军舰得加炮”,李鸿章眼皮都不抬:“南洋水师的银子早被左公拿去种柳树了。”满屋哄笑——这帮人哪懂什么“左公柳护粮道”,只当是老头儿附庸风雅。最憋屈的是管兵部,想调西北旧部整饬京营,兵部尚书荣禄直接甩脸子:“京旗子弟金贵,岂能让湘蛮子操练?”
慈禧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召左宗棠回京明摆着削权,新疆刚稳当,湘军势力太大得拆散。偏又给他安个“总理衙门”的帽子,专门和洋人扯皮。俄国公使来谈商约,左宗棠拎着当年缴获的阿古柏弯刀往桌上一拍,吓得翻译官茶杯摔碎三个。李鸿章背后笑他“土包子”,转头却拿这事当筹码,和俄国人换了三条铁路特许权。
最扎心的是“养老待遇”。慈禧赏的宅子在琉璃厂西头,隔壁就是八大胡同。夜夜丝竹声里,老部下王德榜喝高了翻墙找他哭:“大帅!新疆兄弟喝的庆功酒还没散,咱在这儿闻胭脂味算咋回事?”左宗棠摸出哈密带来的沙枣塞他嘴里:“嚼着,比京城的茯苓饼顶饿。”
其实左宗棠早看透棋局。某日下朝撞见恭亲王,老头突然拽住对方补服:“六爷,当年打长毛您给湘军拨粮,如今怎么连个武库钥匙都不肯给?”恭亲王脸涨成猪肝色,甩袖疾走。回家左宗棠就病倒了,梦里还在喊“炮架歪三寸!重新校!”太医说是“肝郁化火”,开的药方里却掺了安神散——紫禁城容不下太清醒的老虎。
憋到年底终于炸了。中法为越南扯皮,左宗棠主张派黑旗军南下,军机处全员反对。老头一脚踹翻暖阁炭盆,火星子溅到醇亲王蟒袍上:“当年抬棺打沙俄你们缩脖子,现在连法兰西纸老虎都怕?”慈禧闻讯赶来,盯着炭灰里的奏折冷笑:“左侯爷的火气,比新疆的日头还毒啊。”
吊诡的是,这场发飙反倒让左宗棠得了清净。1884年法军犯台湾,慈禧顺水推舟把他踢去福建督战。离京那日,左宗棠马车里塞满兵部扣下的火药,车辕上特意绑了口棺材——京官们当笑话看,却不知老头在日记里写:“此棺非为战死,乃警醒勿忘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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