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去姐姐家,姐姐的婆婆养了一群鸡鸭,她们舍不得杀一只招待我,炒了一碗白萝卜
我第一次去姐姐家,姐姐的婆婆养了一群鸡鸭,她们舍不得杀一只招待我,炒了一碗白萝卜给我吃。
那天我背着老家带来的山核桃和柿饼,转了两趟大巴车才到姐姐所在的镇子。下车时正撞见姐夫骑着三轮车来接我,车斗里堆着刚从地里收的红薯。“你姐在家忙活呢,说要给你露一手。”姐夫咧嘴笑着,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帮我把行李搬进车斗。
进了院子,十几只芦花鸡扑棱着翅膀从脚边跑过,鸡窝旁的鸭群嘎嘎叫着,扑腾起一地鸡毛。姐姐系着碎花围裙从厨房探出头,眼睛亮闪闪的:“可算把你盼来了!”话音未落,里屋传来一声咳嗽,姐姐的婆婆拄着拐杖慢悠悠走出来,灰布衫洗得发白,发间别着的银簪子早没了光泽。
“妈,这是我小妹。”姐姐连忙介绍。婆婆上下打量我一番,点点头没说话,转身往堂屋走:“灶火别烧过了,炖的萝卜汤该糊了。”我心里“咯噔”一下,原以为姐姐会像小时候那样,偷偷宰只老母鸡给我解馋——记得每次我去外婆家,她总会提前攒下几个鸡蛋,煮得香喷喷的塞进我书包。
饭桌上摆着四个菜:清炒白萝卜、凉拌黄瓜、一碟咸菜,还有一大锅萝卜汤。姐姐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多吃点,都是自家种的。”我望着油星寥寥的白萝卜片,喉咙发紧。婆婆坐在上座,用筷子尖挑着咸菜,忽然开口:“现在鸡鸭金贵得很,鸡蛋能卖钱,养大了过年还要送人。”
姐姐的脸瞬间涨红,低头扒拉着米饭不说话。我强笑着说:“萝卜好,清肠胃呢!”可咽下第一口时,眼泪差点掉下来。记忆里,姐姐出嫁前,每次我来县城找她,她都会带我去小吃摊,买热腾腾的糖糕和豆腐脑。那时她总说:“等姐以后有了家,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饭后,姐姐把我拉进她的房间,从床底摸出个铁皮盒:“本来想给你惊喜的。”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六个咸鸭蛋,还有两块用油纸包着的腊肉。“妈不让动荤腥,说要留着待客。”姐姐压低声音,眼眶泛红,“这些是我偷偷攒的,晚上咱俩煮了吃。”
夜深了,我和姐姐躺在吱呀作响的木床上,听着窗外鸡鸭的低鸣。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见墙上贴着的泛黄奖状——那是姐夫年轻时在村里得的“养殖能手”奖状。姐姐轻声说起这些年的日子:婆婆掌管着家里的大小开支,连买包盐都要记账;姐夫每天天不亮就去镇上卖菜,傍晚才能回来;她除了操持家务,还要去地里帮忙。
“其实妈也不容易,”姐姐突然说,“公公走得早,她一个人把姐夫拉扯大,过惯了苦日子。”正说着,门轴突然发出“吱呀”声,我们慌忙装睡。借着月光,我看见婆婆蹑手蹑脚走进来,在床前站了许久,轻轻给我们掖好被角,这才转身离开。
第二天一早,我被院子里的抓鸡声吵醒。推开门,只见婆婆正追着一只肥硕的芦花鸡满院子跑,白发被风吹得凌乱。姐姐举着竹竿在一旁帮忙,见我出来,笑得眼睛弯弯:“妈说今天给你炖鸡汤!”婆婆喘着粗气,终于抓住鸡的翅膀,嘟囔着:“就当提前过年了。”
厨房里,柴火噼啪作响,鸡汤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婆婆往灶膛里添着柴火,忽然开口:“别怪奶奶小气,去年冬天闹鸡瘟,死了大半,剩下的实在舍不得……”她用袖口擦了擦眼角,“你姐总念叨你,说你最爱喝她炖的汤。”
那天的鸡汤格外鲜美,鸡肉炖得酥烂,汤汁泛着金黄的油花。婆婆把鸡腿夹进我碗里,又给姐姐盛了满满一碗:“多吃点,你俩都瘦得跟竹竿似的。”姐姐冲我眨眨眼,悄悄在桌下握住我的手,掌心温热。
临走时,婆婆往我包里塞了十个鸡蛋,还有一兜刚摘的青菜:“下次再来,奶奶给你杀鸭子。”车启动的那一刻,我看见姐姐和婆婆站在村口,身影越来越小,却像两颗钉子,牢牢钉在我心里。原来生活的艰辛,会让人把珍贵的东西藏得很深,但那份血脉相连的亲情,总会在某个瞬间,冲破所有的隔阂与误解,化作最温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