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还没从大伯衣服上散干净,他就被三个儿女围在病房走廊里。老大举着住院费清单拍在墙上:“我出了一半的钱,凭啥老二老三只掏零头?” 老三红着眼尖声反驳:“爸一直跟着你住,照顾多些不是应该的?” 老二抱着臂不吭声,指尖却把手机壳捏得“咔咔”响,大伯缩在墙角,手指绞着出院小结,像个被大人训斥的孩子。 我攥着给大伯买的小米粥,看着他鬓角新添的白发——住院时他总说“别麻烦孩子们”,疼得冒冷汗也不肯喊护士,却在女儿来送饭时,把难以下咽的病号饭吃得一粒米不剩。此刻他张了张嘴,想劝架却又闭上,喉结滚动着,眼里满是无奈。 “哥姐们,”我忽然上前,把粥放在长椅上,“你们记不记得,小时候大伯为了给大姐凑学费,偷偷去砖厂搬砖,晒脱了三层皮?二哥摔断腿那年,大伯蹲在医院走廊啃了三天馒头,把钱都攒着给你做手术;小妹高考前发烧,大伯在考场外守了一整天,中暑了都不肯去医院……” 声音渐渐轻下来,看见老大捏清单的手松了松,老三别过脸去抹眼睛。 大伯忽然低低喊了声“别说了”,声音哑得像含着沙。他颤巍巍掏出兜里的手帕,里面裹着几张皱巴巴的零钱:“这是我攒的三千块,你们分了吧,别吵了……” 话没说完,老大突然蹲下身,把脸埋进手里:“爸,我不是计较钱……就是觉得委屈,这么多年你总说‘老大要让着弟妹’,可我也是你孩子啊……” 老二忽然接过话头:“我也没想着躲,就是怕老婆回家闹,她上周刚失业……” 小妹忽然扑到大伯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爸,我错了,我不该跟他们吵,你别不要我们……” 走廊的风掀起窗帘,阳光落在大伯颤抖的肩上。他挨个拍着儿女的背,像小时候哄他们别哭那样,轻声说:“钱不重要,你们好好的,比啥都强。” 老大忽然站起来,把清单揉成一团:“算了,我来承担大头,老二老三手头紧,少出点。” 老三抹着泪去抢大伯手里的零钱:“爸,这钱你留着买营养品,我们自己商量。”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三个人,此刻围在大伯身边,你一句“注意身体”,我一句“回家住我那儿”,声音里带着没擦干净的哭腔。 我抱着空了的粥碗转身,听见大伯忽然说:“你们小时候,家里穷,一块糖都要分着吃,怎么长大了,反而把‘分’字,分到钱上去了呢?” 这话像颗小石子,砸在每个人心里。路过护士站时,回头看见大伯被三个儿女围着往电梯走,老大搀着他的胳膊,老二帮他拎着住院用品,小妹还在偷偷抹眼泪——刚才争吵的硝烟散了,剩下的,是血脉里怎么也割不断的牵挂。 原来有些时候,比起“分摊钱”,人更需要的是“想起情”。当那些被日子磨得模糊的回忆被拎出来,当“父亲”两个字盖过“利益”,再锋利的争执,也会软成绕指的温柔。就像大伯攥着的那张皱巴巴的出院小结,上面写着的不只是病情,更是一个父亲用半生攒下的、比金钱更重的——对儿女的爱,和对“家”的执念。 走出医院时,阳光很暖。想起刚才说的那些话,忽然懂了:所谓“劝架”,从来不是分对错、算清账,而是让迷失在“计较”里的人,重新看见藏在账单背后的、比数字更滚烫的——那个被他们喊了几十年的“爸”,和他心里,从未变过的、对“一家人不吵不闹”的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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