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德黑兰的街头,你可能会被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同时击中——咖啡馆里年轻人用VPN刷着好莱坞电影,转角墙上却涂满反美帝国主义的口号。 这种撕裂感或许要从半个世纪前说起,当年巴列维王朝把石油美元砸向西方,高速公路和电影院像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我祖父至今还念叨着那时候能买到最新款雪佛兰轿车,你听说过那些老照片吗? 街上满是霓虹灯,女性不戴头巾——和现在完全是两个世界。 有些知识分子私下里会争论血统问题,他们翻出泛黄的族谱,坚持认为波斯人和欧洲同属雅利安人种,这种微妙的身份焦虑在2015年德黑兰大学的社会调查里露出端倪:约四成受访者承认更认同"地中海式审美"。不过你要是和城南巴扎里的地毯商聊这个,他准会往地上啐口唾沫,从手机里调出苏莱曼尼将军被百万人送葬的视频,那天连我邻居家八岁孩子都举着"美国去死"的纸牌。 去年在伊斯法罕参加婚礼时,新郎的堂兄边切烤羊腿边跟我抱怨:"知道为什么我家工厂只能生产劣质塑料瓶吗?"他刀尖戳着桌布上的星条旗图案,"那些制裁清单比《列王纪》还厚"。但隔天我在亚兹德遇见个偷偷教英语的姑娘,她窗帘后藏着霉斑点点的《了不起的盖茨比》,说最大的愿望是去明尼苏达念比较文学。这种分裂甚至渗透到家庭内部,我表妹因为要去迪拜参加托福考试,和她当过革命卫队的父亲三个月没说话。 文化渗透这事挺有意思,上周朋友家的孩子居然在学跳街舞——当然是在地下俱乐部,他们管这个叫"波斯breaking"。但政府显然更擅长把美式生活包装成毒药,去年查封了三十多家卖蓝牛仔裤的店铺,没收理由写着"传播堕落意识形态"。不过最刺激神经的还是2020年那场无人机袭击,当时我在超市排队结账,突然所有人手机同时弹出消息,收银员拳头砸在计数器上,震得口香糖罐都跳起来。 你说这种撕裂感到底该怎么化解?我常看见涂着纽约洋基队标志的出租车,和挡风玻璃上摇晃的苏莱曼尼吊坠诡异共存。或许就像我常去的那家茶馆老板说的,他边擦着里根时代的可口可乐玻璃瓶边说:"谁知道呢,说不定哪天我们又得把这些老古董摆出来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