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年间，新疆巴里坤被叛军围困，总兵何琯率四千守军坚守了十三年。他们吃树皮、啃皮甲，宁死不降。光绪二年，左宗棠率军收复新疆，在戈壁滩遇见了衣衫褴褛的何琯等人。左帅含泪问：“你们怎么活下来的？”何琯答：“天天盼着大帅来！”何琯身后的将士们见到左宗棠，激动得泪流满面，仿佛那十三年的苦楚一扫而空。

同治四年深秋，阿古柏的叛军席卷天山南北，甘肃肃州的回民起义切断了河西走廊的粮道，巴里坤城成了孤城。四千守军望着玉门关方向的烽火，知道援兵无望。总兵何琯站在城墙上，大吼：“弟兄们，脚下是中原门户，死也要站着死！”那夜，中国近代史上最为悲壮的孤城守卫战拉开序幕。

最初的岁月最为艰难，粮道断绝后的第一个冬天，士兵们挖草根、啃皮甲，最后半袋炒面熬成糊糊分给伤员。何琯带着士兵在戈壁滩上开垦田地，挖坎儿井。收获的粮食先分给百姓，军粮只剩老鼠和树皮。城墙根的新坟越垒越高，四千人缩编成八百，但城头每天清晨依然准时响起操练的号角。阿古柏的使者来过三次，每次都被绑在箭垛上射成刺猬。何琯将劝降书烧成灰，怒吼：“老子读的书少，就知道‘忠孝节义’四个字！”

光绪二年春天，瞭望塔上的老兵突然喊“北边有烟尘”，何琯冲上城头，看到左宗棠的西征军。先锋官在日记里写道：“城门开处冲出一群骷髅，最前面那个黑瘦老汉扑通跪倒，怀里滚出半块发霉的官印。”六十四岁的左宗棠滚下马背，摸着何琯肩上补丁摞补丁的铠甲，问：“你们怎么活下来的？”何琯咧嘴笑了，身后八百具“活骷髅”突然爆发出震天哭喊：“天天盼着大帅来啊！”

这场等待了十三年的重逢，揭开了历史最动人的底色。左宗棠发现何琯的军仓里居然堆着三万石粮食，守军宁可吃老鼠也不动军粮，就为给西征军留着反攻的资本。更让他震惊的是城墙上密布的“火炮”，那是用胡杨木掏空刷黑漆伪装的，真正的火炮早在七年前就因弹药耗尽被熔铸成了锄头。当夜军中摆宴，何琯的部下盯着羊肉不敢动筷，有个十八岁的兵突然嚎啕大哭：“上次吃肉还是同治八年，煮的是我爹的靴子……”左宗棠要把这些英雄送回关内休养，何琯却带着八百残兵集体请战。他们跟着刘锦棠冲锋时，敌人总以为撞见了阴兵借道。收复乌鲁木齐的战役里，五十名巴里坤老兵组成敢死队，浑身绑满火药冲进敌营。活到新疆光复那天的，只剩一百零三人。

站在今天的巴里坤古城遗址，还能看见左宗棠当年立的石碑，何琯的名字刻在阵亡者名单最上方。其实他本可以排在生者那列，朝廷论功行赏时，这个倔老头又把名字描红改了回去。光绪五年他病逝前，特意嘱咐要把那件千疮百孔的战袍裹进棺材。当地百姓收殓时，发现他贴身口袋里还藏着半块黑乎乎的馍，那是同治十年省下的军粮。何琯和他的守军，用生命诠释了忠诚与担当，他们的事迹将永远铭刻在历史的丰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