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 年,72 岁的茅以升妻子刚去世,他就和 6 个孩子商量,想要续弦。孩子们不反对,但他说出女人名字时,大家脸色都变了。长子说:“那个女人进门,我们就断绝关系!” 但茅以升坚持把女人接进了家门,而且还生下了一个女儿。 红木餐桌上的十二副碗筷从此空了六副。权桂云第一次在厨房熬藕粉时,发现灶台上还摆着戴传蕙常用的蓝边瓷碗,碗沿有道细微的豁口。 她伸手去拿,指尖触到碗壁残留的温热,仿佛前女主人刚用完餐。 茅以升坐在客厅藤椅上,对着妻子遗像发呆,听见厨房传来瓷器轻碰的声响,突然说: “她以前总说,藕粉要顺时针搅。” 权桂云的手顿了顿,改用左手顺时针搅动,蒸汽模糊了她的眼镜片。 深夜的书房里,茅以升总在改桥梁图纸,权桂云会把热好的黄酒递过去。有次他突然推开图纸,从抽屉里摸出个铁盒,里面是戴传蕙的病历单。 “1962 年,她就查出来心脏不好。” 他指尖划过 “心肌劳损” 的诊断,声音发哑,“那年我在南京修桥,三个月没回家。” 权桂云默默把黄酒换成了莲子羹,想起自己 22 岁那年在杂院初见他时,他正蹲在地上画桥墩草图,袖口沾着石灰浆,像个普通的工匠。 女儿茅玉惠三岁时,在储藏室翻出个紫檀木箱。权桂云抢步上前时,孩子已经掀开盖子 —— 里面是戴传蕙的旗袍,领口还别着枚珍珠胸针。 “爸爸说,这是妈妈的衣服。” 茅玉惠伸手去摸,权桂云猛地关上箱子,却在箱底看见张泛黄的便签,是茅以升的笔迹: “待她病好,带她去杭州看桥。” 那年戴传蕙刚做完手术,茅以升却在西总布胡同的小院里,陪权桂云给刚出生的女儿换尿布。 1973 年冬,茅以升在政协会议上晕倒。权桂云赶到医院时,长子茅于越正站在病房外,手里捏着张会诊单。 “先天性心脏病,怎么从没听他说过?” 茅于越的声音发颤,镜片后的眼睛通红。 权桂云把保温桶放在长椅上,里面是茅以升爱喝的萝卜汤,想起他曾说:“于越小时候,总蹲在灶台前等这碗汤。” 茅于越突然转身,撞翻了保温桶,萝卜汤洒在权桂云棉鞋上,热气腾起又消散,像一句没说出口的道歉。 此后每年除夕,权桂云都会摆上十二副碗筷。1980 年春节,茅玉惠把饺子摆成桥的形状,茅以升突然放下筷子: “1937 年,钱塘江大桥通车那天,你奶奶煮了同样的饺子。” 话音未落,门铃响了。 门外站着鬓角斑白的茅于越,手里提着盒杭州龙井。权桂云去拿茶杯时,听见茅以升的声音发颤:“桥修了一辈子,引桥还没修好。” 茅于越把茶叶放在桌上,瓷罐碰到桌面的声响,像极了多年前摔碎的保温桶。 茅以升去世前三个月,常坐在公园长椅上看夕阳。权桂云替他整理书房,在《桥梁史》里发现张未寄出的信,信纸边缘被指甲掐出痕迹,上面写着: “于越,那年西总布胡同的槐花开了,你奶奶说……” 后面的字被墨水晕开,像滴落在宣纸上的泪。她把信放回书里,看见窗外的槐树枝条摇晃。 想起 1958 年那个暴雨夜,茅以升浑身湿透冲进杂院,怀里揣着南京长江大桥的设计图,说:“这桥,要让火车和轮船都过得去。” 如今东交民巷的四合院成了纪念馆,那张紫檀木餐桌上依旧摆着十二副碗筷。 游客会看见展柜里权桂云补了又补的工程日志,最后一页贴着茅玉惠的全家福,照片上的权桂云系着蓝布围裙,站在戴传蕙的遗像旁,身后的厨房灯亮着,像一场永不熄灭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