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张爱玲的父亲趁妻子不在家,偷偷拿着针管来到张爱玲的房间,在昏迷的张爱玲胳膊上注射一针。
1937年,上海租界一栋老宅的阁楼里,昏黄的灯光洒在张爱玲苍白的脸上。她昏迷不醒,胳膊上的血管在皮肤下若隐若现。父亲张志沂蹑手蹑脚推开门,手里握着一支针管,针尖在烛光下闪着寒光。他低头,轻轻将针头刺入女儿的胳膊,液体缓缓注入,张爱玲的身体微微一颤,仿佛从噩梦中惊醒的微弱挣扎。
这一针,救了她的命,却也刺穿了她对这个家的最后一丝留恋。为什么一个父亲,会让女儿在昏迷中都带着恐惧?她与这个家,究竟埋藏着怎样的恩怨?
夜色如墨,上海租界的洋房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鸦片烟味。张爱玲蜷缩在阁楼的木床上,窗外玉兰树的影子在月光下摇曳,像一张张被揉皱的白手帕。她已经记不清被锁在这间阴冷小屋的日子有多久了,时间仿佛被父亲张志沂的怒吼和继母孙用蕃的冷笑碾得粉碎。
17岁的她,身体被痢疾折磨得虚弱不堪,高烧让她意识模糊,唯一清晰的,是对这个家的绝望。
张爱玲出生于1920年的上海,家世显赫,祖父张佩纶是晚清名臣,祖母是李鸿章之女。然而,这份荣光早已在父亲张志沂的挥霍中褪色。张志沂是个典型的“遗少”,沉迷鸦片、嫖妓、赌博,活在旧时代的余晖里。而母亲黄逸梵,深受五四新文化运动影响,追求自由与西化,裹着小脚却向往阿尔卑斯山的雪。
她与张志沂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新旧思想的激烈碰撞,争吵声成了张爱玲童年最熟悉的背景音。1924年,母亲带着姑姑张茂渊远赴欧洲,留下四岁的张爱玲和弟弟张子静,由姨奶奶照看。四年后,母亲归来,试图将女儿塑造成西式淑女,教她弹钢琴、画画、说英语,但这份短暂的温情很快被父母的离婚撕裂。
1930年,黄逸梵决然离开,张爱玲和弟弟被留在了父亲身边,迎接他们的,是一个更残酷的现实。
1934年,张志沂迎娶了孙用蕃,北洋政府前总理孙宝琦的女儿。这个继母不仅与张志沂一样沉迷鸦片,还将张爱玲姐弟视为眼中钉。她穿着华丽的旗袍,却用尖酸的言语刺向张爱玲,甚至连弟弟张子静打破一块玻璃,都会招来一顿毒打。
张爱玲曾写道:“我弟弟生得很美,而我一点也不……有了后母之后,我住校的时候多,难得回家一次,大家纷纷告诉我他的劣迹。”
她试图在贵族学校里寻找庇护,梦想着考取伦敦大学,逃离这个家,去往更广阔的天地。然而,留学梦被父亲和继母一口否决,理由是“家中资金另有他用”——那些钱,流向了鸦片和赌桌。
冲突在1937年夏天爆发。那年,张爱玲刚从圣玛利亚女中毕业,满心憧憬出国留学。她向母亲求助,黄逸梵虽支持,却无力对抗张志沂的决定。继母孙用蕃得知后,怒火中烧,觉得张爱玲绕过自己是挑衅。她与张爱玲争吵,扬手就是一巴掌。张爱玲本能地挡了一下,孙用蕃却尖叫着跑去告状,说张爱玲动手打她。
张志沂冲下楼,不问青红皂白,揪着女儿的头发一顿毒打,嘴里喊着:“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那一刻,张爱玲的世界崩塌了。她被拖进一间阴暗的阁楼,门锁沉重地扣上,阳光被隔绝在外。她在《流言》中写道:“我生在里面的这座房屋忽然变成生疏的了,像月光底下的,黑影中现出青白的粉墙,片面的,癫狂的。”
被囚禁的日子里,张爱玲的健康急剧恶化。痢疾让她高烧不退,伤口发炎,生命如风中残烛。她甚至开始幻想日军轰炸能炸毁这栋房子,让她逃出生天。绝望中,她每天在走廊上偷偷压腿锻炼,脑海里无数次模拟逃跑的路线,只为保留一线生机。家中老佣人何干不忍心,冒着被责骂的风险向张志沂求情:“小姐再不治,怕是要出大事了。”
张志沂终于慌了,趁孙用蕃外出,偷偷拿来抗生素针剂,亲自为女儿注射。那一针,救回了张爱玲的命,却无法挽回她对父亲的信任。针尖刺入皮肤的那一刻,她的身体微微一颤,仿佛在抗拒这个家的最后触碰。
康复后的张爱玲下定决心逃离。她找到何干,恳求帮助。何干冒着被开除的风险,趁夜为她打开大门。张爱玲裹着单薄的衣服,跌跌撞撞跑向有轨电车站,投奔了母亲黄逸梵的公寓。那一刻,她的心像被释放的野马,狂奔在上海的街头,却也带着无尽的创伤。她在自传体小说《易经》中写道:“任喜悦像逃窜的牛一样咚咚地撞击。”
逃离“雷峰塔”——那个象征父权和压迫的家——成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步。
张爱玲逃出“雷峰塔”,却带着童年的伤痕走遍上海、香港、美国。她与父亲断绝往来,甚至在张志沂1953年去世时,也未回上海送别。她用冷峻的笔触,将破碎的家庭和人性的凉薄写进小说,成为一代才女。何干,这个默默帮助她的老佣人,成了她心中为数不多的温暖记忆。张爱玲出名后,时常资助何干一家,弟弟张子静也感慨:“若无何干,或许中国文坛不会有张爱玲。”
张爱玲的故事,是一场从幽暗阁楼到广阔天地的逃亡,也是无数人心中对自由与自我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