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二年十月,金人迁徙徽、钦二帝到韩州,但被送入浣衣院和元帅府女乐院的人不能随行。宋高宗赵构的母亲韦氏、妻子邢氏已沦为宫婢,自然无法前往。徽、钦父子刚安顿下来没多久,就又得上路,直到十二月二十六日才抵达韩州。 建炎四年七月,金人又以“比以奸民不靖,假祸汝躬,故令远徙,庶免波累”为由,再徙徽、钦父子于五国城。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五国城者,在金国所都西楼之东北千里,金人将立刘豫,乃请二帝徙居之。” 金太宗命令减少随行官吏,诸色人等均不得携带。徽宗要求多带几个随从,被金人拒绝。徽宗自离汴京,四载之中漂泊万里,栖迟无定,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似漏网之鱼。 由汴京而燕京,由燕京而中京,由中京而上京,由上京而韩州,由韩州而五国城,路途上荒榛断梗,鬼燐萤火,受了多少苦楚!如今忍辱偷生,俯仰由人,一个曾经是威震八纮的天子,连请求多带几名随从都不被允许,一个被废黜了的天子,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徽、钦二帝迁往韩州的次年,金太宗将徽宗之女6人赐给宗族为妻,这时均已生子,太宗法外施恩,赏给徽宗“缣绢十端(匹)”,并让他与女儿相见。徽宗感激涕零,连上两表叩谢。 第一表中说,臣赵佶伏奉宣命,召臣女6人赐给内族为妻,具表称谢。可怜臣奔波万里,流寓四方,如今得与皇族结亲,可算是宗藩有托。 臣已播迁4次,“顾齿发以俱衰,指川途而正邈。昔居内地,罔间流言。得攀若木之枝,少慰桑榆之景。”“指川途而正邈”,是说他不知何时才能结束这种羁旅生活,“得攀若木(神话传说中生长在日入处的一种树木)之枝,少慰桑榆之景”,是希望在金太宗的庇护下,能有个安定的晚年。 在第二表中,徽宗用笔墨蘸着泪水写成的表文,哀婉凄楚,就是铁石心肠的人读了,也不能不洒一掬同情之泪:天恩下逮,已失秋气之寒,父子相欢,顿觉春光之暖。遽沐丝纶之厚,仍蒙缣繐之顾,感涕何言,惊惶无地! 窃以臣举家万指,流寓三年,每忧糊口之难,忽有联亲之喜;方虞季子(战国时的苏秦)之敝,谁怜范叔(战国时的范雎)之寒!既冒宠荣,愈加惊悸。此盖优遇皇帝陛下,唐仁及物,舜孝临人,故此冥顽,曲蒙保卫。天阶咫尺,无缘一望于清光;短艇飘飖,自此回瞻于魏阙。 金太宗强迫徽宗之女赐给金人宗族为妻,分明是一桩悲剧,只因金太宗赏赐了徽宗10匹绢,让他父女相见,竟使徽宗觉得如春光之暖,乍看起来,似乎不近情理,但对于一个失去自由的囚徒来说,已经使他“感涕何言,惊惶无地”了。 流寓数载,度日维艰,幸赖与金人结为姻娅,才得到了金太宗的额外照顾,徽宗吹捧他有唐尧的仁慈、虞舜的孝悌。这10匹绢不啻是穷愁潦倒、功名蹭蹬的苏秦时来运转,登上了相位;不啻是行将冻毙街头的范雎,得到了须贾赠送的一领绨袍。这真使徽宗有受宠若惊之感了。 建炎四年(1130年)九月初五日,也即徽宗迁入五国城3天之后,郑皇后在颠沛流离中撒手而去,终年52岁。绍兴五年(1135年)二月间,韦贤妃从上京浣衣院获释,来到五国城与徽宗相聚。 她被俘北上时38岁,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如今花憔柳悴,荆钗布裙,与昔日已判若两人。她与徽宗于建炎二年(1128年)十月劳燕分飞,天各一涯,度过了漫长的7年,直到这时才得相见,真是“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了。 两个月之后的四月二十一日,心力交瘁的徽宗一病不起,终年54岁。绍兴二十六年(1156年),钦宗因患风疾,殁于五国城,终年57岁。金人对宋朝天子、后妃刻薄寡恩,真是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