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军残兵背骨灰回川,路遇浑水袍哥劫道,老兵拿不出钱,含泪打开骨灰坛:这里装着我父和我儿,只求落叶归根,闻言3000袍哥百里相随。 四川的山道上,路有时候比战场还难走,特别是豫皖交界回川的那几百里地,一个形单影只的川军老兵,就在这灰扑扑的土路上蹒跚着,手里死命拽着一个甚至分辨不出底色的旧包袱。 那衣裳早就烂成了布条,挂在身上全是泥硬块,不知道是血还是汗浸出来的黑色硬痂,裤脚下那双磨穿的草鞋只能勉强裹住还在渗血的脚板,可就这么个浑身上下榨不出一滴油水的人,却被路边草丛里蹿出来的十几条汉子给围了。 拦路的是龙三,他眼尖,瞅准了老兵怀里那个死活不肯松手的包袱,心里琢磨着肯定是私藏的烟土或者袁大头,看着老兵那一脸沧桑和只有饿久了才会有的浮肿,龙三没多少耐性,横着短枪就要强行搜身。 争抢推搡中,老兵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老猫,拼了命护住胸口,可脚下一滑,还是重重摔在了碎石子上。 包袱磕在石头上,发出了一声闷响——那声音不对,不是银元的脆响,沉闷得像是敲在了人心窝子上。 老兵当场就崩溃了,也顾不上那帮明晃晃的刀枪,颤抖着枯枝一样的手指去解那个裹了三层的褪色蓝布。 布条一层层揭开,露出来的根本不是什么宝贝,而是两个满是裂纹和磕碰痕迹的粗陶坛子。 老兵跪在地上,指甲缝里全是黑泥,他小心翼翼地把坛口敞开,喉咙里像是卡了沙子,嘶哑着冲那帮土匪喊:这里面没钱,只有我爹,还有我儿子。 除了灰白色的骨殖,坛子里倒出来的物件让人心酸:一枚磨损严重的川军帽徽,半块还是小娃娃带的平安锁。 这陈老幺原本是川东渠县人,当年1937年那一嗓子号召,他那快六十岁的老爹愣是把自己名字报了上去,那股倔劲谁劝都没用,背着家里仅剩的一点玉米面就跟部队走了。 本来在辎重队打杂的十七岁孙子,看见爷爷倒在滕县的血泊里,眼珠子红得能滴血,抓着枪就往前冲,结果在掩护撤退时被机枪扫穿了后背,肚子都破了,临咽气手心还攥着那半块平安锁想家。 一门三代,就剩陈老幺一个孤魂野鬼,他在死人堆里刨了三天,才把这爷俩拼凑不齐的骨灰装进坛子。 周围静得可怕,林子里的鸟叫声都变得刺耳,龙三脸上的戾气像是被风吹散了,他呆愣了几秒,突然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按照江湖规矩,义字当头,他知道自己今天差点犯了最大的忌讳——这哪是拦路抢劫,这是在往民族的脊梁骨上戳刀子。 没用人吩咐,龙三把自己平时根本舍不得让人碰的那匹老马牵了过来,让人找来最软的棉垫子铺在马背上,恭恭敬敬地把那两个粗陶坛子请了上去。 原本那些让人避之不及、在这乱世里讨生活的绿林人,此刻全都成了那个落魄老兵的马前卒。 也不知是谁传的话,原本潜伏在各个山头、码头的袍哥兄弟,有的放下摆摊的扁担,有的扔下撑船的竹篙,甚至还有那些同样带着伤残回乡的老兵,陆陆续续地汇聚过来。 队伍越走越长,从几十人愣是滚成了三千多人的长龙,沿途路过村镇,私塾先生专门写条子叮嘱前方的乡绅照应,老百姓端着热粥往队伍里塞草鞋,那时候的川人真的穷,那一双双脚板大多也是光着的,可这股子却让人觉得烫得慌。 当初三百多万川军穿着单衣出川,很多像陈老幺父子这样的人,连枪栓都没摸热乎就倒在了前线,此时此刻,这三千多名平日里并不算正人君子的江湖汉子,用一种近乎虔诚的沉默,在维护着这个国家最后的体面。 这一百多里的路,成了这支临时拼凑的仪仗队最庄严的时刻,他们清楚,坛子里装的不只是陈家的骨肉,而是千千万万没能走回四川的游魂。 到了老家地界,陈老幺谢绝了大家继续送,他在山坡上选了块地,特意把坟头朝着东方——那是鬼子来的方向,也是父子俩战死的地方。 下葬的时候,陈老幺从贴身衣袋里摸出最后一样东西,那是一本被打烂了封皮的花名册,是团长临终前塞给他的全团名字,他没说话,把这本册子郑重地埋在了父亲和儿子的旁边。 那个夕阳残血的黄昏,三千多条汉子对着那座孤坟,齐刷刷地弯下了腰,那一刻,没有袍哥,没有土匪,只有中国人。 信息来源:澎湃新闻:王笛谈袍哥与四川地方社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