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渤海国前，先说宁古塔。

“宁古塔”并非一座塔，而是满语音译地名，“宁古”意为“六个”，“塔”代表“部落”，直译是“六个部落”，源于满族早期在此聚居的六个部落族群，是清代东北边疆的重要地名标识，与佛教建筑“塔”毫无关联。

流放宁古塔

众所周知，宁古塔是有名的流放地，这里地处东北极寒地带，冬季气温常低至零下三十摄氏度以下，荒无人烟且瘴气弥漫，流放者需长途跋涉数千里，途中艰险不断，抵达后还要承担修城戍边、开荒拓土等繁重苦役，存活率极低，成为仅次于死刑的重刑惩戒地。

鲜为人知的是，宁古塔核心区域曾是唐代渤海国的核心统治区，更是渤海国都城上京龙泉府所在地。渤海国与唐朝并存，国力强盛，被誉为“海东盛国”，上京龙泉府规模宏大、礼制完备，是当时东北的政治、文化与经济中心，手工业发达、商贸繁荣，尽显繁华气象。但最终，这个延续了200多年的王朝竟然会变得如此荒凉乃至恐怖！

余秋雨在《文化苦旅》中的《废井冷眼》一文，以深沉的笔触描绘了渤海国上京龙泉府遗址的荒凉景象，借一口千年古井的“冷眼”，凝视历史的兴衰与文明的脆弱。文章从清代流放者偶然发现遗址写起，引出那个曾辉煌一时的“海东盛国”——渤海国。

古渤海国地图，现处牡丹江市一带

它在唐朝影响下迅速发展，仿照长安布局建都，经济繁荣、文化昌盛，一度成为东北亚的贸易枢纽。然而，这样一座堪比长安的都市，却在历史的长河中被彻底湮灭，只剩下夯土墙基、城门台基和一口完整的“八宝琉璃井”。余秋雨驻足井边，感慨万千，将这口井视为历史的见证者，它“波光一闪”，仿佛一只看倦了世事变迁的冷眼，沉默地诉说着盛极而衰的无情。

残存的地基

文章不仅追述历史，更深入剖析了渤海国灭亡的内外因。内部，先进与保守的冲突不断，如大门艺因主张亲唐而遭兄长追杀，折射出文明转型的阵痛；外部，其繁荣最终引来强敌觊觎，终被崛起的金朝所灭。

余秋雨借此反思历史的冷漠：“历史很漠然，在多数情况下不讲曲直，不讲感情。”它不因文明的璀璨而心慈手软，也不因弱者的悲鸣而改变轨迹。真正的慈悲，或许正在于这种漠然，它教会人们以更宏大的视角看待个人得失，在朝代更迭、家族兴衰面前，保持一份宠辱不惊的淡然。文人的使命，正是用笔将这些被遗忘的角落变成人心中的故乡，让文化在荒凉中延续。

残存的城墙

《废井冷眼》给予我们深刻的启示：一切繁华终将归于沉寂，唯有文化能超越时间。它提醒我们，面对成就不可骄矜，面对衰败亦不必绝望。人性中的嫉妒与破坏欲常欲毁掉美好，但历史的“冷眼”终将一切化为过眼云烟。真正的力量，在于在认清这种无常后，依然能坚守内心的文明，以文化的传承对抗时间的侵蚀。

渤海国古塔

如今，渤海国上京龙泉府遗址已不再是无人问津的荒地。作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这里建成了渤海国上京遗址博物馆，对“八宝琉璃井”等遗迹进行了妥善保护，并通过考古发掘与复原展示，让昔日都城的格局逐渐清晰。

复原图

现代科技如VR、数字建模等也被用于还原古城风貌，使游客能更直观地感受其昔日辉煌。遗址公园的建立，不仅保护了历史遗存，也成为研究东北亚历史与文化交流的重要基地，让这口“废井”的冷眼，在新时代继续见证着人们对文明的追思与传承。

曾经的废井

现在的八宝琉璃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