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万历元年冬,北京城礼部六品主事童立本穿着褪色的官服悬梁自尽。早上他的夫人还在为早饭发愁,却不知丈夫已用最决绝的方式,告别了这个让他无路可走的世界。 “夫人,米缸...见底了。”管家老陈颤声说道,手里捧着最后半碗米。 童立本默不作声,只是轻轻摆手:“煮了吧,让孩子们吃顿饱的。” 这是童家最后的存粮。童立本作为礼部六品主事,年俸不过九十石,折成银两不足三十两。 这点钱要在京城养活一家五口,还要应付官场应酬,简直是天方夜谭。 童立本的故事,是大明万千低品级官员生存现状的缩影。 要知道明代官员的俸禄之薄,堪称历代之最。 一个六品官,每月俸米只有七石五斗,这还要折成钞票、绢布等各种形式发放。 说白了到手的实际收入,还不够买一桌上好的酒席。 与童立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些“热官”。 他们或是手握实权,或是身处肥缺,光是一年收到的“节敬”、“冰敬”等灰色收入,就是正俸的数十倍。 “立本啊,你也太死心眼了。” 当时同僚劝他,“哪个衙门不有点羡余? 不管是礼部管着科举、祭祀,稍微松动些,何至于此?” 童立本总是摇头:“读书人,岂能贪图不义之财?” 他宁愿让夫人去捡菜叶,也不愿收受一分不该拿的钱。 而这种固执,在很多人看来简直是“不识时务”。 万历元年那个寒冷的冬夜,童立本做出了人生最后的决定。 他吩咐老陈:“把最后二十个铜板拿去,买些酒来。” 老陈诧异:“老爷,这...这是咱们最后的家当了。” “去吧。”童立本语气平静,“明日...明日自有明日之计。” 谁也没想到,这“明日之计”竟是永别。 而那一夜,童立本把妻儿叫到身边,破例讲了许久的话。 从家乡的往事,到为官的原则,像是要把一辈子的话都说完。 “记住,穷不可怕,可怕的是失了气节。”这是他留给儿子最后的话。 第二天清晨,当夫人推开书房门时,看到的是一具悬挂在梁上的冰冷躯体。 而他穿着那件补丁叠补丁的官服,仿佛要用这种方式,捍卫一个读书人最后的尊严。 童立本的死,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北京城激起层层涟漪。 “听说童主事是饿死的?”“不可能吧?朝廷命官怎么会...”街头巷尾,人们窃窃私语。 而前来吊唁的同僚们震惊地发现,童家住的竟是租来的破旧院落,屋里除了一架子书,几乎没有任何像样的家具。 那孩子们身上的棉袄,补丁叠着补丁。 “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穷的官。”吏部张主事红着眼圈说,“立本兄,你这是用性命给我们上了一课啊!” 更让人心酸的是出殡那天。 因为按照惯例,官员去世,朝廷会有抚恤,同僚会有赙仪。 但童立本生前得罪过上司,这些应有的待遇都打了折扣。 最后还是街坊四邻凑钱,才买了一具薄棺。 王大娘送来自家腌的咸菜,李大爷拿出舍不得喝的老酒,说是给童大人路上御寒。 然而童立本的死,意外地成为明朝俸禄制度改革的催化剂。 消息传到内阁,首辅张居正久久不语。 他想起自己推行的考成法,本意是整顿吏治,却让童立本这样的清官无处容身。 “传我的话,”张居正终于开口,童立本追赠三品,厚恤其家。 还有...那些俸禄条例,该重新议一议了。 童立本用生命捅破了一层窗户纸,让朝廷不得不正视一个残酷现实:当清廉的官员活不下去时,所谓的“反腐”就成了空谈。 此后几年,明朝陆续推出“养廉银”等制度,虽然效果有限,但至少承认了问题的存在。 而童立本的故事,也成了官场的一面镜子。 童立本死后,童夫人没有向命运低头。 她接过街坊送来的针线活,每天缝补到深夜。 而老陈也留了下来,白天做零工,晚上教孩子们读书。 “你爹是个清官,”童夫人常对儿子说,“我们穷,但要穷得有骨气。” 令人欣慰的是,童立本的子女个个争气。 小儿子后来考中进士,为官清正,每当有人问起家世,他就会说起父亲那件打满补丁的官服。 “我爹用性命告诉我,清廉不是做给别人看的,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二十年后,京城茶楼里还有人说童立本的故事。 有人说他傻,有人赞他忠,但所有人都承认:是这个六品小官的死,让朝廷开始看见底层官员的苦难。 童立本用最极端的方式,完成了一个清官最后的坚守。 他不是英雄,只是一个在理想与现实夹缝中,选择了良知的普通人。 而历史,往往就是由这样的普通人书写的。 主要信源:(《明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