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撞见女友沈未晞在聚会上与她暗恋多年的学弟玩暧昧游戏。
在她即将用嘴向他传递纸条的瞬间。
我平静地起身将早已准备好的酒店房卡塞进学弟手里。
“楼上开了房,你们慢慢玩。”
在众人的错愕中,她夺过房卡狠狠摔向我。
没人知道,那间房里是我筹备了1个月的求婚现场。
我转身离开,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
直到多年后,我们在导师的家宴上意外重逢。
宴散人静,她却在路灯下叫住我,轻声说:
“周叙,我一直没有结婚。”
01
七年,足够让任何一段炽热的感情沉淀下来,甚至积上一层看不见的灰。
我和沈未晞的关系,大概就是这样。
我们住在一起,日子过得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规律却缺乏生气。
直到半年前,那个叫陆琛的男人调到这座城市,一切开始微妙地偏移。
他是沈未晞的高中同学,是她整个少女时代遥不可及的白月光。
他频繁地出现在我们的对话里,我们的饭局上,甚至是我们争吵后的空白时间里。
沈未晞开始为一些小事和我争执,语气里带着我陌生的不耐烦。
我隐隐感到不安,却仍说服自己这只是长久相处后的疲态。
为了挽救这摇摇欲坠的七年,我秘密筹划了一个惊喜。
我提前一个月订好了市中心观景酒店顶层的套房,亲自设计了求婚现场的布置,并订制了一枚她曾经偶然提及喜欢的款式的钻戒。
我把所有期待,都押在了七周年纪念日那天。
01
纪念日那天清晨,沈未晞很早就醒了。
她在衣帽间待了将近两个小时,试穿了一条又一条裙子。
最后她选定了一条烟粉色的吊带长裙,衬得她肌肤胜雪。
“好看吗?”她在镜子前转了个圈,眼里闪着光。
“很好看。”我由衷地说,心里却有一丝异样,因为她上一次为见我如此盛装,似乎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晚上高中同学聚会,大家都会去,陆琛也去。”她一边佩戴耳环一边说,语气随意得像在谈论天气。
我点了点头,把原本想说的“晚上我们单独庆祝”咽了回去。
“玩得开心。”我说。
她出门后,我去了常去的蛋糕店,亲手做了一个八寸的奶油蛋糕。
我在蛋糕上面了两个手牵手的小人,并写下“七周年快乐”。
下午,我收到了酒店确认布置完成的短信,并拿到了那张至关重要的房卡。
我将房卡小心地放进钱包夹层,仿佛放进去的是我全部的未来。
傍晚时分,沈未晞打来电话,背景音嘈杂。
“周叙,你也过来吧,大家都好久没见你了。”她的声音带着笑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
我犹豫了一下,看着桌上精心包装的蛋糕盒,最终还是答应了。
我想,聚会之后,再带她去那个准备好的地方,或许也不错。
02
聚会地点在一家豪华KTV的大包厢。
我推门进去时,五彩斑斓的灯光恰好扫过我的眼睛。
震耳的音乐声中,我一眼就看到了沈未晞。
她坐在沙发中央,紧挨着陆琛,笑得前仰后合。
陆琛穿着一件熨帖的白衬衫,袖子挽到手肘,正侧着头听她说话,眼神专注。
我的出现让热闹的气氛凝滞了一瞬。
几个老同学笑着跟我打招呼,沈未晞也抬头看了我一眼,笑容淡了些,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我过去。
我没坐她旁边,而是坐在了离他们稍远的单人沙发上。
游戏环节很快开始,不知是谁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
几轮过后,酒瓶口不偏不倚,指向了沈未晞。
她选择了大冒险。
抽到的卡牌上写着:“与在场一位异性合作,用嘴传递一张纸条,距离不能超过五厘米。”
起哄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陆琛!陆琛!陆琛!”整齐划一的喊声像鼓点一样敲在我心上。
沈未晞的脸红透了,不知是酒意还是羞怯。
她娇嗔地瞪了起哄的人一眼,拿起一张窄长的纸条,用牙齿轻轻咬住一端。
然后,她转向陆琛,眼神里带着水光,含糊地说:“我就当是完成任务啦,你不许笑。”
陆琛笑着凑近,包厢里所有的灯光和声音仿佛都聚焦在了他们之间那不到五厘米的空气里。
就在他的嘴唇即将碰到纸条另一端的瞬间,我站了起来。
我大步走过去,伸手抽走了沈未晞嘴里的纸条。
动作快得让她愣在原地。
接着,我轻轻推了她一下,她猝不及防,跌向陆琛的方向,被他扶住。
我从钱包里拿出那张房卡,塞到陆琛手里。
包厢里瞬间死寂,只剩下背景音乐在尴尬地回荡。
“气氛这么好,楼上我开了间房,你们上去慢慢玩。”我的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意外。
沈未晞猛地回过神,像被烫到一样甩开陆琛的手,夺过那张房卡,狠狠地摔在我的胸前。
“周叙!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尖锐,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
我看着她,看着陆琛脸上那抹尚未褪去的、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周围同学错愕又带着窥探的目光。
“没什么意思。”我挤出一个笑容,“你们继续。”
我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沈未晞带着哭腔的喊声,但我没有回头。
她大概完全忘记了,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02
我随着晚高峰拥挤的人流挤上地铁,车厢闷热,空气浑浊。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盯着窗外飞掠的广告牌光影,脑子里一片空白。
打开家门时,屋里亮着灯。
沈未晞竟然比我先回来了。
她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周叙,你今天必须给我解释清楚!”我刚关上门,她的质问就砸了过来。
我没说话,弯腰换鞋。
“你聋了吗?我在跟你说话!”她站起身,快步走到我面前。
“同学聚会一年就一次,你非要当众给我难堪是吗?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太好,可以任由你羞辱?”她的胸膛起伏着,精致的妆容也掩不住满脸的怒气。
我走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泼了把脸。
抬起头,从镜子里看到她站在门口,脖子上那条我从未见过的钻石项链闪闪发光。
“你是怎么回来的?”我抹了把脸,问道。
她一愣:“开车啊,不然呢?”
“我挤地铁回来的。”我看着镜子里她骤然变得不自在的脸,继续说,“车是买给你上下班用的,因为心疼你通勤辛苦。我自己每天花两个小时在路上。”
“你开车回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在哪儿?”
沈未晞的眼神闪躲了一下,随即又强硬起来:“是你自己先摔门走的!你还有理了?不过就是个游戏,大家都玩得起,怎么就你那么较真,那么小气?”
“小气?”我重复这个词,转身看着她,“沈未晞,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记得吗?”
她怔住了,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是我们在一起七周年的纪念日。”我替她说了出来。
“我……我最近太忙了,忘了。”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明显的心虚,“你怎么不提醒我?”
“纪念日,是需要被提醒才能记起来的事吗?”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哑。
第一年纪念日,她提前半个月规划,拉着我去坐摩天轮,在最高点亲吻。
她说那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永远不会忘记。
原来,“永远”只有七年这么长。
“你一早就出门做头发,试了八家店才买到这条裙子。”我慢慢地说,“你今天的每一分钟,有哪一秒,是为我们的纪念日准备的吗?”
沈未晞沉默了,指甲无意识地抠着真皮沙发的边缘。
“我工作压力大,忘了嘛……要不是陆琛提醒,我连同学聚会都差点错过……”
“又是陆琛。”我打断她。
这个名字,贯穿了我们感情的始终,像一道越来越深的阴影。
我早就知道他的存在,她青春里全部的仰望。
大学时他交了女友,她在雨里哭成泪人,是我把伞给了她,自己淋雨跑回宿舍。
后来我们在一起了,陆琛却总以“老朋友”的身份出现。
每一次,只要我和沈未晞有矛盾,他总能“恰巧”出现,给她安慰和支持。
“你紧紧抱着他,咬着纸等他来亲近,然后告诉我你们只是朋友?”我感到一阵尖锐的疲倦,“沈未晞,你觉得我看起来,像傻子吗?”
她的脸一下子涨红,像是羞辱,又像是愤怒。
“你脑子里就只有那些龌龊想法!周叙,你太让我失望了!”她的眼泪掉下来,反而显得更加理直气壮,“我们这么多年感情,你就一点信任都不给我?”
“信任?”我苦笑了一下,目光落在被她摔在地上的那张房卡上。
那张卡,能打开我布置了一个月的求婚现场。
里面有鲜花、烛光、气球,和一枚孤零零的戒指。
现在,它就像个笑话。
我走过去,捡起房卡,轻轻放在茶几上。
“你的陆先生很好,你去找他吧。”
“我成全你们。”
沈未晞浑身发抖,指着我,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周叙,你混蛋!”
她抓起沙发上的包,冲出门去。
沉重的摔门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了很久。
我走到客厅,打开冰箱,看着里面那个画着笑脸的蛋糕。
奶油已经开始微微塌软。
我把它拿出来,端详了很久,然后轻轻放进了垃圾桶。
坐在一片漆黑的客厅里,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是沈未晞发来的短信,只有短短一行字:“我在‘夜色’酒吧,来接我。”
03
我还是去了。
哪怕心冷得像块冰,但七年的习惯,或者说残留的责任感,驱使着我。
我不能让她一个女孩子深夜在酒吧出事。
“夜色”是一家清吧,音乐舒缓,灯光暧昧。
我很快就在最里面的卡座找到了她。
她趴在桌子上,旁边坐着陆琛。
陆琛的手,正一下一下,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
看到我走近,陆琛抬起头,嘴角勾起一个礼貌又疏离的弧度。
“周先生来了。”他低声对沈未晞说,“佳……未晞,你男朋友来了。”
沈未晞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眼神迷离,显然是喝了不少。
她看到我,非但没有起身,反而更往陆琛身边靠了靠。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我的头顶。
我上前一步,抓住沈未晞的胳膊,想把她拉起来。
“你干什么!”她挣扎着,酒气扑面而来。
陆琛站了起来,挡在她身前,语气温和却带着力道:“周先生,未晞心情不好,只是喝多了。我刚碰到她,有个醉汉骚扰她,我帮了下忙。”
“帮忙需要把手放在她背上?”我的视线落在陆琛刚刚动作的手上。
陆琛笑了笑,没说话,那笑容里的意味却再明显不过。
理智的弦在这一刻崩断。
我挥拳砸向他的脸。
陆琛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撞在桌子上,酒瓶哗啦啦倒了一片。
酒吧的音乐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
我没理会,揪住他的衣领:“你他妈手往哪儿放?”
“周叙!你疯了!你凭什么打人!”
尖叫出声的是沈未晞。
她用力推开我,像护崽的母鸡一样张开手臂挡在陆琛前面,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愤怒和厌恶。
“他刚才帮了我!要不是他,我被那个醉汉缠住的时候你在哪儿?现在跑来逞英雄打人?周叙,你除了暴力还会什么!”
她的话像冰水浇下。
我看着她在昏暗灯光下,因为愤怒而格外生动的脸,看着她毫不犹豫维护另一个男人的姿态。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麻木的钝痛。
陆琛在她身后整理了一下衣领,擦掉嘴角的一点血渍,依旧保持着那副从容的表情。
“未晞,别激动,周先生可能是误会了。”他看向我,语气堪称诚恳,“我们真的只是朋友。周先生,你该多信任未晞一点。”
信任。
又是这个词。
从她嘴里说出来,从他嘴里说出来,都那么轻而易举,又那么沉重地压在我身上。
“你叫我过来,”我的声音干涩,“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
沈未晞扬起下巴,泪水还在眼里打转,姿态却满是挑衅。
“是又怎么样?你让我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我心情不好来喝酒,有错吗?陆琛至少会安慰我,你呢?你只会怀疑我,质问我,打我朋友!”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手指快速滑动了几下,然后举到我眼前。
屏幕上是一个酒店预订成功的页面。
“你不是大方吗?不是让我们去开房吗?”
她的声音带着破罐破摔的决绝,“房我开好了!如你所愿!”
周围传来压抑的吸气声和窃窃私语。
我看着她,看着屏幕上的确认信息,看着陆琛微微挑起的眉梢。
所有的愤怒、失望、不解,在这一刻突然全部消失了。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
“好。”
我说。
然后,我转过身,再没有看她一眼,拨开围观的人群,走出了酒吧。
初秋的晚风已经有了凉意,吹在脸上,让我清醒了几分。
身后没有传来呼喊,什么都没有。
我想,这就是结局了。
04
那天晚上,沈未晞没有回来。
此后三天,她也没有回来。
没有任何消息,没有一个电话。
第四天,我在我们共同的社交软件上,看到一位同学分享的聚会照片。
地点在邻市的一个度假山庄。
照片里,沈未晞和陆琛并肩站在湖边,笑得灿烂。
拍照的同学还贴心地在他们周围加上了粉色泡泡的贴纸。
评论里一片暧昧的调侃和祝福。
我平静地关掉页面,开始收拾东西。
她的衣服、化妆品、护肤品、喜欢的玩偶、没看完的书……我找出几个大纸箱,将她所有的物品分门别类地装好。
在整理书房抽屉时,我翻出了一个丝绒小盒子。
打开,里面是那枚没来得及送出去的求婚钻戒。
我合上盖子,将它放进了我自己的行李箱夹层。
这不是留恋,只是觉得,它或许不该被随意丢弃。
然后,我联系了房东,办理了退租手续。
幸好房子本就快到期。
我给自己订了一张三天后飞往南方的机票。
那里有一个我考虑了许久、却因为沈未晞不愿离开故土而一直搁置的工作机会。
离开前夜,我将那几个装满她物品的纸箱,寄到了她公司的地址。
没有附言。
做完这一切,我坐在几乎搬空的客厅地板上,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袅袅上升,过去的七年,像一部褪色的老电影,在眼前快速掠过。
最终定格在酒吧门口,那个没有回头的夜晚。
天快亮时,我掐灭烟头,拉起行李箱,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七年欢笑与眼泪的空间。
关上门,钥匙留在了门内的鞋柜上。
04
五年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
我在南方的新城市站稳了脚跟,工作渐入佳境,有了新的朋友圈子,生活充实而平静。
那段持续了七年、最后狼狈收场的感情,被妥善地封存在记忆的角落,很少再去触碰。
直到那个初秋的傍晚,我接到研究生时期导师的电话。
导师退休后搬回了这座我阔别已久的城市养老,声音依旧爽朗。
“周叙啊,听说你项目做得很不错,正好回来了,明天来家里吃个便饭,师母念叨你好几次了。”
我无法拒绝,也带着几分近乡情怯的复杂心情答应了。
第二天,我提着礼物,按响了导师家的门铃。
师母亲切地迎我进门,客厅里飘着饭菜的香气,温馨而熟悉。
“快来坐,还有个客人,你肯定也认识。”师母笑着说。
我跟着她走进客厅,然后,脚步顿住了。
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正低头轻啜着茶水。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来。
时光似乎对她格外宽容,褪去了当年的几分娇憨,多了沉淀下来的温婉与优雅。
是沈未晞。
她也明显愣住了,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
我们四目相对,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未晞也是常客了,这孩子,隔三差五就来看我们。”师母没察觉异样,笑着招呼,“你们也好久不见了吧?正好叙叙旧。”
沈未晞率先移开目光,对我浅浅地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我走过去,在另一张单人沙发坐下。
导师从书房出来,看到我很高兴,拉着我问东问西。
席间,师母不停地给沈未晞夹菜,语气里满是疼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多吃点,你看你,总是这么瘦,一个人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沈未晞温顺地笑着,轻声应着。
她的目光偶尔会飘向我,又迅速垂下,像受惊的蝶。
饭后,导师和师母在厨房收拾,客厅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窗外的夕阳给房间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却化不开我们之间厚重的沉默。
“你……这些年还好吗?”最终,是她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很轻。
“还好。”我回答,语气平静,“你呢?”
她沉默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也还好。”
又是漫长的安静。
我们能听到厨房传来的轻微水声和导师师母的低语。
“我……”沈未晞抬起头,似乎鼓足了勇气,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就在这时,师母端着果盘笑呵呵地走了出来。
“来,吃点水果,自家院子里种的,特别甜。”
沈未晞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低下头,用小叉子戳起一块蜜瓜,却没有送进嘴里。
直到家宴结束,我们也没有再找到单独说话的机会。
离开时,师母坚持让沈未晞送送我。
我们并肩走在老旧小区静谧的林荫道上,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周叙。”在快要走到小区门口时,她终于停下脚步,叫住了我。
我转过身,看着她。
路灯的光晕笼罩着她,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藏着千言万语。
“我……”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像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说出后面的话。
“我一直没有结婚。”
夜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等待着她或许会给出的解释,或者更多。
但她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有期待,有忐忑,有太多我一时无法读懂的情绪。
那未竟的话语,和这突如其来的坦白,像一个悬在半空的音符,久久地回荡在初秋微凉的夜色里。
05
沈未晞那句“我一直没有结婚”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我心里漾开一圈圈复杂的涟漪,但我脸上并未显露分毫,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等待她接下来的话,然而她说完那句后便抿紧了嘴唇,只是用那双依旧明亮的眼睛望着我,仿佛那句坦白已耗尽了她此刻所有的勇气,夜风穿过我们之间的空隙,带着初秋特有的微凉和草木气息。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我终于开口,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我的语气里没有嘲讽,没有好奇,仅仅是一种就事论事的平淡,仿佛在谈论今晚的天气。
沈未晞似乎没料到我会这样直接地反问,她睫毛颤动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单肩包的带子,她避开了我的视线,目光落在地面上摇曳的树影上,停顿了好几秒才轻声说道:“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应该让你知道。”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融进了风里。
我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成年人的世界里有太多未尽之言和心照不宣,追问到底往往只会让彼此难堪,何况我和她之间,早已过了需要事无巨细向对方交代的阶段。
“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师母该担心了。”我看了看不远处小区门口那盏明亮的路灯,对她说。
“周叙,”她又叫了我一声,这次抬起了头,目光里多了些急切,“我们……能加回联系方式吗?就当……普通朋友。”她迅速补充道,像是怕我误会,又像是要说服自己。
我沉默了片刻,这片刻的沉默让她脸上的血色褪去了些,我拿出手机,调出二维码递了过去,扫码添加好友的提示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脆,她操作手机的手指有些细微的颤抖。
“加了。”她说完,像是完成了一件重大的任务,轻轻松了口气,却又立刻被更深的无措笼罩,似乎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
“好,那我先走了,车在那边。”我指了指路边临时停车位上那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是我这次回来为了方便租用的。
“嗯,路上小心。”她站在原地,轻声说。
我转身走向车子,没有回头,却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我的背影,直到我拉开车门坐进去,系好安全带,启动引擎,透过后视镜,我看到那个纤细的身影依然站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孤单。
车子缓缓驶离,将那个小区和站在路灯下的人抛在身后,城市斑斓的夜景透过车窗流淌进来,我打开了一点车窗,让夜风灌入,吹散心头那点莫名的滞涩感,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新的好友验证通过的通知,她的头像是一张日落的照片,昵称简单,就是她的名字“沈未晞”,和五年前那个用着我们合照、昵称叫“晞晞的叙”的账号,早已截然不同。
我没有点开对话框,而是将手机放到一旁的支架上,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刚才她说的那句话和那个眼神,没有结婚,所以呢?
这五年她经历了什么
?和陆琛后来怎么样了?
这些问题像小小的气泡,偶尔浮上心头,但很快就被我按了下去,过去的已然过去,追究细节并无意义,更重要的是,无论她是否结婚,是否独身,都与我周叙未来的路,不再有必然的交集了。
06
接下来的几天,我被工作行程填满,这次回来除了探望师长,也确实有几个重要的项目会议要参加,新城市的业务扩展需要与这边的合作方进行更深入的对接,忙碌让我几乎没有时间去思考那场意外的重逢。
沈未晞在那天晚上之后,并没有发来任何消息,我们的聊天界面一片空白,只有系统自动生成的“我们已经成为好友了,现在开始对话吧”这句提示,孤零零地待在顶部,这让我觉得安心,某种程度上也印证了我的猜测,她那晚的举动或许只是一时冲动,或者仅仅是多年后重逢时一种复杂情绪下的产物,并不代表她真的想重新介入彼此的生活。
会议间隙,我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这座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城市,手机震动了一下,我以为是工作邮件,拿起来一看,却是沈未晞发来的信息,很简单的一句话:“这两天忙吗?导师说师母想周末再聚一次,在家里包饺子,问你能不能来。”
我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几秒,思考着如何回复,导师和师母的邀请,于情于理都不该拒绝,尤其是师母,待我一直如同自家子侄般亲切。
“好,麻烦把时间和地址发我,我会准时到。”我回复得客气而疏离。
“周六中午十一点,还是导师家,需要我去接你吗?你可能不太熟悉这边现在的路况。”她很快回复。
“不用,我导航过去就好,谢谢。”我婉拒了她的好意。
“不客气,那周六见。”她回复道,对话就此结束。
周六上午,我处理完一些工作,提前了些时间出门,还特意去了一家老字号的糕点店,买了师母最爱吃的核桃酥和导师喜欢的龙井茶,抵达导师家楼下时,刚好十点五十分。
我停好车,提着礼品上楼,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师母爽朗的笑声和说话声,我敲了敲门。
“是周叙吧?快进来快进来!”师母系着围裙,手上还沾着面粉,亲自过来开门,脸上笑开了花。
“师母,一点心意。”我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你这孩子,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快进来,未晞早就到了,正在帮我拌馅儿呢!”师母接过东西,拉着我往里走。
客厅里,沈未晞果然扎着简单的马尾,穿着一件柔软的米白色毛衣和牛仔裤,同样系着围裙,正拿着筷子在一个大瓷盆里搅拌着肉馅,动作熟练,听到声音,她抬起头,对我笑了笑,那笑容自然了许多,少了那晚路灯下的局促。
“周叙来了。”她打招呼的语气也寻常,就像真的是久别重逢的老同学。
“嗯,需要帮忙吗?”我脱下外套,挽起袖子。
“不用不用,你们年轻人去客厅坐着聊天,看电视,这儿有我和未晞就行!”师母连忙摆手,又对沈未晞说,“未晞,你去给周叙倒杯茶,陪他说说话,这儿差不多了。”
沈未晞应了一声,洗了手,解下围裙,给我倒了杯热茶,我们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导师戴着老花镜在看报纸,见我们坐下,便放下报纸,笑着问起我工作上的事,气氛倒也融洽自然。
沈未晞大多数时候安静地听着,偶尔在我和导师谈话的间隙,补充一两句关于这座城市近几年变化的闲谈,或者回答师母从厨房里高声抛出来的关于调料放在哪里的问题,她看起来对导师家非常熟悉,俨然是常客的模样。
“未晞这孩子,这几年没少照顾我们,我这老寒腿,一到变天就疼,都是她记得提醒我贴膏药,还常来帮我打扫卫生,陪我说说话。”师母端着和好的面团出来,放在餐桌上准备擀皮,嘴里不住地夸赞。
“师母,您别这么说,都是我应该做的,您和导师以前那么照顾我。”沈未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起身过去帮忙擀饺子皮。
我看着她和师母并肩站在一起,一个擀皮,一个包馅,配合默契,说说笑笑,画面温馨,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这种“应该做的”,在过去的那些年里,似乎更多地落在了我的身上,而她那时,心思又在哪里呢?
饺子很快包好了,师母下厨炒了几个拿手菜,热气腾腾的饺子和菜肴摆满了桌子,四人围坐,颇有几分家庭聚会的温暖。
“周叙,尝尝这个三鲜馅儿的,未晞拌的馅,味道特别好!”师母热情地给我夹了一个。
我尝了一口,确实鲜美。
“很好吃。”我对沈未晞说。
她抿嘴笑了笑,“师母教得好。”
饭桌上,导师和师母聊起了许多我们读书时的趣事,有些连我都快忘记了,他们却记得清清楚楚,沈未晞也在一旁听着,时而莞尔,气氛轻松愉快,谁也没有提起那场不欢而散的过去,仿佛那七年的时光和随之而来的五年分离,只是人生中一段被轻轻翻过的寻常章节。
07
饭后,沈未晞抢着去洗碗,师母拦不住,便拉着我和导师到客厅喝茶,师母压低了声音,带着点感慨对我说:“周叙啊,有些话,师母知道你未必爱听,但看着未晞这孩子这些年……唉,我还是忍不住想说两句。”
我端着茶杯,心里微紧,预感到师母可能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