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杰医生（江苏盐城阜宁）
记得在老家诊室墙角的旧砂锅，是祖父传下来的。锅底结着层浅褐色的膏渍，那是上周熬膏时没刮干净的。每次看到它，总会想起年前的冬天，陈老师踩着积雪进门的样子 —— 她裹着件洗得发白的羽绒服，围巾绕了三圈，露出的脸颊冻得发紫，说话时带着浓浓的鼻音，像被寒风呛着了。
“王医生，我这嗓子…… 怕是要废了。” 她刚坐下就咳了两声，手里捏着张揉皱的体检单，边角都磨卷了。教案本放在腿上，边缘卷得像波浪，上面密密麻麻的红笔批注，有好几处晕开了墨团。“教了三十年书，现在一节课下来，喉咙像塞了团棉花，连爬二楼办公室都要歇两回。”
我伸手搭脉时，她下意识缩了下手腕，冰凉得像块刚从雪地里捡的石头。脉象沉得厉害，按下去半天才能感觉到微弱的搏动。“您这不止是嗓子的问题。” 我让她伸舌头，舌苔淡白得几乎看不见纹路，“看这指甲，半月痕都快没了，月经量是不是也越来越少？”
她愣了愣，突然低头绞着衣角，肩膀微微耸动：“上个月就来了两天，颜色淡得像洗肉水。我妈总说‘女人是水做的’，我这怕是…… 快熬成干柴了。” 说话时，她的手指一直在教案本上划着，说最近总忘事，昨天把备课本落在食堂，半夜想起时披着外套去找，冻得打了好几个喷嚏。
“前阵子喝了半个月汤药，苦得直犯恶心，实在扛不住。” 她搓着冻得发红的手，指关节都有些僵硬，“同事说您这儿有不苦的调理方子，我就…… 抱着试试的心态来了。” 说这话时，她眼睛瞟着窗外，像是怕被拒绝似的。
我从柜里翻出个青花瓷罐，罐口的漆掉了块，露出里面的白瓷。揭开盖时，一股混着枸杞和炒芝麻的香味漫开来，倒不是多浓郁，就是温温吞吞的，像晒了太阳的棉被味。“尝尝这个。” 用银勺舀了点递过去，膏体稠得能拉出细丝，滴在勺里颤巍巍的。
她抿了一小口，睫毛忽闪了两下，突然抬头：“这…… 有核桃的香味？还有点甜甜的，像加了枣？”“嗯，放了点新疆的纸皮核桃，具体哪个产地…… 哎，记不清了，只记得壳薄，捏着能听见响。” 我抓了抓头，“去年托人收的，好像是那边的老农说，好核桃得‘仁儿饱满得能挤出油’。”
正说着，药柜上的枸杞袋子滑下来，撒了几颗在桌上。我弯腰捡时，陈老师笑着帮忙：“这枸杞看着真新鲜。”“可不是嘛，前阵子差点买了陈货。” 我想起件事就乐，“有次收当归，遇到个小伙子拿硫磺熏过的充好货，被我识破后，脸红得像熟透的山楂，非要塞我袋自家枸杞赔罪，就是这袋。”
她翻我桌上的药材图谱时，手指在黑木耳那页停住了：“这木耳看着眼熟，我家炖肉总放。”“这是东北那边的，具体哪个林场…… 老周送的，他说这木耳泡发后能涨到老大，胶质多的能粘住筷子。” 我拿起一片晒干的，“你听，干嚼时脆得像咬冰碴。你可不要小瞧这个配方，它可是我们江苏省官方列为省级中医药传统知识首批保护的配方，懂吗？省级！如没有一定的真实本事，是很难才选！”
陈老师抱着瓷罐起身时，我给她写便签，笔尖顿了好几下：“每天早上冲一勺，像喝藕粉似的…… 哦对了，别总喝冰饮，上次有个老师就因为这，调理效果慢了半拍。” 我想起什么又加了句，“早上煮山药粥时放几朵木耳，山药选带须的，面乎乎的才好，我自己常忘买，总让老伴念叨。”
元旦前她来复诊，换了件米白色毛衣，围巾是亮黄色的，进门时带进来一股寒气。“王医生，您看我这嗓子！”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亮了不少，但说着说着突然笑了，“其实中间停了一周，我孙女发烧，顾不上喝，感觉又有点哑，赶紧捡起来接着喝。” 她翻手机照片时，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好几下才找到，“班级联欢会，孩子们硬拉我拍的，脸有点红，是真冻的。”
“还有这个。” 她伸出手，指甲盖的月牙儿比上次明显，但还是有点淡，“我爱人说我夜里不翻来覆去了，其实我知道，是他最近不打呼了。” 说这话时，她低头抿了抿嘴，眼角的笑纹颤了颤。
开春后陈老师带了个年轻姑娘来，是学校的美术老师，进门时背着个大画板，肩膀歪着。“王医生，陈姐总说您这儿的茶好喝。” 姑娘把画板靠在墙上，“我这肩膀酸得抬不起来，画素描时手总抖，陈姐说她之前也这样……”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摆手，“您别误会，我不是来要膏方的，就是想问问，平时揉肩膀有啥讲究不？”
墙角的砂锅还在，早上熬的黑芝麻糊还剩小半锅。前日整理抽屉，翻出陈老师送的感谢信，字迹娟秀，就是墨水有点晕：“您的茶和方子都暖，上课喊课时，终于不用捏着嗓子了。” 其实她不知道，我总把这信和那张没写好的便签放一起，提醒自己别太较真，调理身体嘛，本就该慢慢来。
这阵子天暖了，诊室的窗总开着。路过的话，不妨进来喝杯枸杞茶，聊聊怎么养嗓子，怎么揉肩膀，或是…… 随便说点别的。毕竟日子长着呢，急不得，就像那锅慢慢熬的膏，火候到了，自然就暖了。
最后，再一次感谢审核员及网管们的辛勤劳动和付出！
作者简介：王长杰医生，江苏省盐城阜宁县人，生于中医世家。从事中医内妇科临床工作近四十年，专业探讨气血不足、痛经、子宫腺肌症及胃肠调理等长达二十余年。二个中药配方曾获得中药发明专利证书，二个中药配方被列为省级首批保护。在此期间，撰写了二百余篇原创网络文章，并制作近百个关于这些方面的医学小视频。王长杰医生入驻平台，将继续撰写并发表探讨这些方面的原创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