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唰”的一声,突然站在开封的街头,你会以为自己穿越到了盛世:
酒楼彻夜不熄的灯火下,外卖小哥捧着香饮子穿梭;
勾栏瓦舍里唱词声彻夜不绝;
丝绸与瓷器从汴河码头流向四海。
这里是11世纪全球最繁华的都市,人口超过百万,岁入是盛唐时的七倍。
可当金兵铁蹄踏破城门那日,汴梁的灯火在悲怆的哭喊中永远熄灭了。
01黄袍下的原罪:得位不正的王朝胎记
公元960年正月初三,陈桥驿的风冷得刺骨。
当那件不知是部将门临时赶制,还是早有预谋带出来的黄袍,不由分说披在赵匡胤身上时,这位后周最精锐禁军的统帅,脸上写满了“被迫”。
他对着起哄的将士们叹气:“你们贪图富贵立我为天子,真能听我号令吗?”
底下山呼海啸般的“唯命是从”。
那双把他“捧上”皇位的手,又像是握着一把锤子,像砸钉子一样,把“被迫”两个字,钉成了北宋王朝甩不脱的原罪。
坐稳龙椅的赵匡胤,龙床像长了刺。
夜里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当年陈桥驿那山呼海啸的场面。
一次酒宴上,他对着石守信这些老兄弟掏心窝子:“朕整夜难眠啊,你们虽无异心,可你们的部下贪图富贵怎么办?黄袍再加到你们身上,那时也由不得你们了!”
话说到这份上,老将们第二天就“识趣”地交出了兵权,回去做了富甲一方的富豪。
这就是后世美其名曰的“杯酒释兵权”,温情脉脉下,是皇帝对兵权深入骨髓的恐惧。
这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
他甚至看不得大臣们在朝堂上交头接耳,总觉得他们在密谋造反!
怎么办?
这位开国皇帝一拍脑袋,想了个绝招——给官员的帽子装上两根长长的“翅膀”!
这招真绝!
大臣们戴上这帽子,想凑近说句悄悄话?
那长翅膀先打脸!朝堂之上,顿时“肃静”了许多。
只是这份肃静里,弥漫着猜忌和隔阂。
他弟弟赵光义,后来的宋太宗,更是把这“原罪”演绎得惊心动魄。
976年那个雪夜,兄弟俩在宫里喝酒,烛光摇曳,窗纸上人影晃动,斧头的影子似乎一闪而过。深宫里传出赵匡胤模糊的呼喊。
第二天清晨,这位开国皇帝就暴毙了,留下千年未解的“烛影斧声”谜案。
赵光义踩着兄长的疑云登上皇位,心里那份不安,恐怕比他哥哥更甚。
急于证明自己的赵光义,想用军功洗刷质疑。
他亲率北宋精锐大军,北伐辽国,志在夺回燕云十六州。
结果呢?在高粱河畔,宋军大败亏输。
这位皇帝大腿中箭,哪里还顾得上九五之尊?
仓皇间跳上一辆驴车,没命地狂奔逃窜!那狼狈逃命的形象,被后世网友戏称为“高粱河车神”,也成了帝王惜命的绝佳注脚。
名将杨业在陈家谷口浴血奋战至死,也换不回皇帝狼狈而逃所丢失的勇气。
从此,对武将的提防、对兵权的恐惧、加上骨子里那份挥之不去的猜疑和自保,成了北宋皇室的遗传病。
燕云十六州?
那把悬在头顶的利剑,终宋一代,竟再也没有一位皇帝,有胆魄、有能力去真正摘下它。
黄袍加身的侥幸,最终化作了王朝挥之不去的阴影。
02岁币换来的太平:懦弱渗入骨髓
赵家皇帝们,搞起文化来那是一套一套的。
赵光义捧着厚厚的《太平御览》,得意洋洋地发明了成语“开卷有益”——多读书总是好的嘛!
传到儿子宋真宗赵恒这儿,更是喊出了千古名言:“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瞧瞧,读书就能有豪宅,有美人,这道理讲得多通透!
汴梁城里,雕版印刷机“咔哒、咔哒”的响,印的不是兵法战策,而是灯红酒绿、风花雪月的诗词歌赋。
可这满腹的锦绣文章,一碰上契丹辽国的铁骑,就成了糊窗户的破纸!
公元1004年那个秋天,辽国萧太后带着儿子辽圣宗,亲率大军,像一股黑压压的寒流直扑黄河边的澶州城。
战报飞马送入开封皇宫,咱们这位饱读诗书的真宗皇帝,腿肚子当场就转筋了。
“快!快收拾行李,”他声音都在发颤,“咱们迁都,去金陵躲躲!”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只有宰相寇准,一个箭步冲出来,死死拽住真宗的车辕,眼珠子瞪得溜圆:“陛下!您要是一跑,人心就彻底散了!现在过河亲征,将士们必定士气百倍,还能有转机!要是南逃,那大宋江山可就真悬了!”
最后,硬是连哄带吓,把皇帝给架到了澶州前线。
说来也怪,皇帝御驾亲临,真给宋军打了鸡血。
城头上威力巨大的“八牛弩”一发入魂,竟把辽军先锋大将萧挞凛给射穿了!
辽军气势顿时受挫。
眼瞅着打出了阵前优势,该乘胜追击了吧?咱们的皇帝在干嘛?
赵恒躲在行营里,压根不敢看战场方向。
听说辽人想谈判,他简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寇准等人急得直跺脚,说这条件不能答应啊!
赵恒哪还听得进去?
生怕辽人反悔,赶紧派人签下了那份著名的“澶渊之盟”:认辽国皇帝当弟弟(宋真宗年纪大,反而成了“兄”),然后,白纸黑字写着,咱大宋每年“赠送”辽国白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美其名曰“助军旅之费”。
仗明明打赢了,还得倒贴钱!这神操作,皇帝资敌,真乃千古奇闻!
更离谱的在后面。
签完这“花钱买平安”的条约,赵恒皇帝居然飘飘然起来,觉得自己干了一件堪比秦皇汉武的丰功伟业!
“这功绩,得上天报告!”他激动地一拍大腿,决定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我要去泰山封禅!
要知道,封禅泰山,那是古来圣君如秦始皇、汉武帝才敢做的顶级“形象工程”,向天地宣告自己的伟大。
赵恒不管不顾,倾举国之力,搞起了豪华的“东封(泰山)西祀(汾阴后土)”大巡游。
一路旌旗招展,耗费的钱财像流水一样,硬是把他爹和他辛苦攒下的国库,掏了个底儿掉!
他陶醉在自我感动的“盛世”幻梦里,全然不知这用岁币堆砌的和平,根下埋着的是整个王朝的软骨病。
这份花钱买来的“太平”,这份打了胜仗还要赔款的“智慧”,连同那自我陶醉的封禅大典,像病毒一样,深深植入了北宋皇室的骨髓里。
后面的仁宗、神宗们,面对西夏的挑衅,也只会熟练地掏出钱袋子,美其名曰“岁赐”、“分红”。财富堆积如山,却独独缺了挺直腰杆的那根硬骨头。“黄金屋”买不来尊严,“颜如玉”换不回山河。
这懦弱的基因,一代代传下去,终将在靖康年的风雪里,结出最苦的恶果。
03东京梦华录:为他人作嫁的繁华
走进仁宗朝的汴梁城,你会被这泼天的富贵晃花了眼。
州桥夜市的人流摩肩接踵,脚店(小酒馆)飘出“香饮子”(奶茶)的甜香,“索唤”(外卖小哥)捧着食盒在人群中穿梭如飞。
勾栏瓦舍里灯火通明,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地讲着杨家将的忠勇,台下看客嗑着瓜子,听得如痴如醉。
张择端那幅《清明上河图》,画不尽这“不夜城”的万分之一。
这汴京城,简直就是个超级文化孵化器!
瞧瞧宋仁宗赵祯攒下的“背诵天团”阵容:
有写下“大江东去浪淘尽”的苏轼和他沉稳的弟弟苏辙,“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曾巩,喊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大儒张载。
包拯?那位敢把唾沫星子喷皇帝脸上的“包青天”,正坐在开封府的大堂上明察秋毫。
宋英宗也没闲着,他觉得史书太乱,大手一挥,让司马光带着班子,窝在洛阳十几年,硬是笔墨研磨出了一部光耀千古的《资治通鉴》!
更别提什么指南针帮着海船远航,火药在丹炉里偶然炸响,活字印刷让书本像流水一样哗哗印出来——这古代的四大发明,北宋独占其三!
人才挤挤挨挨,财富堆积如山,科技领跑全球,按说这国家该强得没边了吧?
然也!您猜怎么着?
西北边陲那个刚立国没几天的西夏,跳着脚要单飞。
仁宗皇帝心想,我这么多大牛,这么多钱,这么多新玩意儿,还收拾不了你个李元昊?
结果呢?好水川一战,宋军精锐被人家包了饺子,死伤惨重。名将如刘平、石元孙,也成了阶下囚。
三年打下来,损兵折将,钱粮耗费无数,最后还得捏着鼻子签了“庆历和议”。又得每年给西夏“送温暖”(岁赐白银、绢、茶叶)!
张载在关中喊破喉咙的“为万世开太平”,在党项人的铁鹞子骑兵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兵不是不精,马不是不壮,钱粮不是不充足。可这浑身的气力,就像打在棉花上!
问题出在哪儿?
问题出在根子上。那套从太祖爷传下来的“重文抑武”紧箍咒,死死勒住了这个王朝的手脚。
文官们高坐庙堂,吟诗作赋、著书立说、琢磨新发明,个个都是顶尖高手。
可轮到排兵布阵、开疆拓土?对不起,武将们地位低,说话不管用,稍有不慎还要被猜忌。
枢密院里坐着的,都是没摸过刀枪的读书人。
再好的兵书韬略,再锋利的刀枪,再充足的钱粮,也得靠有胆识、有权威、懂军事的人去调度使用啊!
北宋缺的,恰恰就是这个。
空有诸葛亮的锦囊妙计,却找不到一个能放开手脚去执行的“关张赵马黄”。
于是,汴梁城的繁华,成了世界级的橱窗。
指南针引着商船运来奇珍异宝,火药在节日里绽放成绚烂烟花,印刷机咔哒咔哒印着苏东坡的新词。
外卖小哥端着香饮子跑遍全城,歌女们咿咿呀呀唱着柳永的“市列珠玑,户盈罗绮”……这一切的富足、文明、风流,像一件精心缝制的华丽嫁衣,缝隙里却爬满了虱子。
只等那北方的狼烟一起,金戈铁马踏破汴梁城门,这件倾尽百年心血织就的“嫁衣”,便顺理成章地,披在了征服者的身上。
当金兵押着徽钦二帝和数千宗室凄惶北去,回头望见冲天大火吞噬了宣和画院、焚毁了《资治通鉴》的雕版时,不知他们是否想起,当年那彻夜不息的勾栏歌声里,唱的究竟是盛世欢歌,还是末世悲音?
没有铁甲硬拳守护的文明,再灿烂,也不过是为征服者准备的血色盛宴!
结语:
北宋167年的国运,始于对孤儿寡母的欺凌,终于全族系颈为虏的奇耻。
当赵构南渡建立南宋,杭州西湖的暖风可曾吹散开封城头的血泪?一个不敢尚武的民族,再多的黄金屋终会崩塌;没有血性守护的繁华,终究是镜花水月。
而今,我们不能只欣赏那挑拣过的繁华盛世、歌舞升平、海清河晏,还要看到冰冷的真相:历史给我们的启示刺骨而清晰,没有脊梁的财富,永远是强盗眼中的肥肉!
当我们在博物馆赞叹汝窑的天青釉色时,莫忘了那釉色里凝结着一个王朝的血泪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