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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门丈夫一夜白头,只为换我多活一秒

我在顾深书房里,发现了一份被绞了一半的保险理赔单。受益人是他,被保人是我的名字——身故赔偿:三亿。我这才明白,为什么他每

我在顾深书房里,发现了一份被绞了一半的保险理赔单。

受益人是他,被保人是我的名字——身故赔偿:三亿。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他每晚都亲手喂我喝那碗苦涩的“安胎药”,还非要盯着我咽下去。

那一晚,我抠着喉咙吐出药汁,带着六个月大的孩子,逃离了那座别墅。

三年后,女儿得了白血病,我只能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没想到,重逢时他竟拿着手术刀,红着眼。。。

01

那碗药总是温热的,黑漆漆的,飘着一股让人想吐的腥气。

“浅浅,乖,喝了对孩子好。”顾深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滑过我的脸。他的指尖很凉,比我这个孕妇的体温还低。

我看着他深情的眼睛,胃里却一阵翻腾。换作以前,我会觉得他的关心是甜蜜的,现在只觉得被一条毒蛇盯上了。

我忍住发抖,接过碗一口气喝光。苦涩的药汁像火一样烧着喉咙,我不敢喘气,生怕当场吐出来。

顾深满意地笑了,接过空碗关了灯,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睡吧。”

黑暗中,我听着身边渐渐平稳的呼吸声,每一秒都无比漫长。直到确认他睡熟了,我才掀开被子,光着脚冲进卫生间。

我不敢开灯,把手指塞进喉咙深处。指甲划破了嫩肉,胃里一阵剧烈的抽搐,黑色的药汁混着胃酸被我全吐了出来。

这是我停药的第五天。

前几天,我偷偷留了点药渣去找了位老中医。老中医只闻了一下,脸色就变了:“姑娘,这根本不是什么保胎药,这是要命的猛药。一直喝下去,胎儿是能强行保住,但你的内脏会慢慢衰竭,最后‘病死’,连原因都查不出来。”

我感觉天都塌了。

趁顾深洗澡,我溜进书房。虽然已经有了准备,但看到那份被粉碎了一半的文件时,我还是把嘴唇咬出了血。

拼起来的碎纸上,只有几个字眼:“身故……三亿……受益人:顾深”。

还有一支录音笔。我戴上耳机,里面传来私人医生发抖的声音:“顾总,真的要这样吗?太太现在的身体,如果生下来,她肯定会死的。”

一阵沉默后,是那个和我同床共枕了三年的男人的声音,冷得像冰:“只要孩子没事,其他的……处理干净。”

我摸着隆起的肚子,浑身冰冷。原来豪门就是这样,去母留子,骗保变现。

我必须走。

今晚的牛奶里,我给他放了三倍的安眠药。

我不敢带太多东西,只拿了些现金和首饰。当我趴在床底去拿那个落了灰的旅行箱时,手指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相框。

我费力把它拖出来,借着月光一看,心脏漏跳了一拍。

那是一张黑白遗照。

照片上的女人,眉眼和嘴角的痣都和我一模一样。

可我还活着。

恐惧感让我无法思考。他早就准备好了?连我的遗照都备好了?

我抓起护照和现金,疯了似的冲出别墅,消失在倾盆的暴雨中。

02

三年后,南方的一座边陲小城。

“妈妈,糖糖疼。”

在狭窄潮湿的出租屋里,三岁的女儿蜷缩在我怀里。鼻血染红了她苍白的小脸,也湿了我洗到发白的T恤。

我手忙脚乱地用冰毛巾敷她的额头,眼泪砸在了她的手背上。

“别怕,妈妈在,这就带你去医院。”

我抱着她冲进雨里,不敢打车,每一分钱都是救命钱。

这三年,我活在阴影里。不敢用身份证,不敢住旅馆,只能在黑餐馆的后厨洗盘子。那双曾经只用来弹琴的手,现在长满了冻疮和裂口,指纹都快被洗洁精泡没了。

我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梦见顾深拿着那张遗照,笑着把手术刀插进我胸口,挖出我的心,然后抱走孩子。

没想到,现实比梦更残酷。

急诊室外,医生拿着化验单,眉头紧锁:“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还有一种罕见的基因造血障碍。孩子必须立刻做骨髓移植,而且……”

医生停顿了一下,眼神怜悯地看着我这一身廉价的衣服:“这种基因病很特殊,骨髓库里配型成功的概率几乎是零,只有直系亲属,最好是父亲的骨髓才有希望。另外,首期费用至少准备五十万。”

五十万。

我现在连五千块都拿不出来。

我瘫坐在冰冷的瓷砖地上,急诊室里仪器滴滴答答的声音,像死神的脚步声。

如果我没逃……糖糖是不是就不会受这个罪?

不,如果不逃,我早就死了,糖糖也会变成那个冷血男人的战利品。

可是现在,看着病床上插满管子的女儿,我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救她。就算把我的命填进去也行。

只有顾深,只有那个男人的骨髓和钱能救她。

我擦干眼泪,看着镜子里那个面黄肌瘦、眼窝深陷的女人。

这三年,我不光老了十岁,身体也变得很奇怪。总是莫名其妙地流鼻血,浑身骨头疼,有时疼得整夜睡不着。我一直以为是太累了,从没在意过。

现在,我要回去了。回到那个地狱里去。

03

回到A市那天,天阴沉得快要塌下来。

我没有直接去找顾深,那等于自投罗网。我联系了以前最好的闺蜜,苏苏。

“浅浅?你……你还活着?”电话那头,苏苏的声音里有震惊,还有一丝慌乱。

“苏苏,我需要钱,借我五十万,我以后给你当牛做马。”我开门见山,声音沙哑。

“钱没问题,你在哪?我们见面说。”她答应得太快,快得让我心里发毛。

挂了电话,我多留了个心眼,没有去约好的咖啡馆,而是躲在对面的巷子里。

半小时后,几辆黑色的迈巴赫停在咖啡馆门口。车上下来几个戴墨镜的保镖,领头的是顾深的助理。

苏苏出卖了我。

我死死捂住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就是众叛亲离。

借钱的路断了,我只能冒险。

我知道别墅里有个暗格,藏着当年顾深送我的粉钻项链,价值千万。那是我唯一的筹码。

我趁着夜色翻进了那栋熟悉的别墅。

院子里的杂草长高了,玫瑰园也已经荒芜。别墅里漆黑一片,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我凭记忆摸进主卧,打开暗格,拿到了那冰冷的钻石。

我松了口气,刚准备原路返回,楼下突然传来玻璃碎掉的声音。

我僵在原地,从栏杆缝隙往下看。

客厅没开灯,只有窗外的闪电偶尔照亮黑暗。

借着那瞬间的光,我看到了顾深。

他背对我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酒杯。让我吃惊的是,才三十岁的他,竟然满头白发,背影佝偻得像个老人。

“浅浅……你为什么不听话……”

他在自言自语,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药很苦,我知道……可是不喝你会死的……”

他在说什么?

我屏住呼吸,攥紧项链,想从二楼露台翻出去。

我的脚刚跨过栏杆,“啪”的一声,整栋别墅的灯全亮了,刺得我睁不开眼。

我慌乱回头,正好对上顾深的视线。

他站在楼梯口,手里没拿武器,而是紧紧攥着那个相框——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遗照。

看见我的一刻,他的表情凝固了。那不是惊喜,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扭曲的恐惧。

“啊——!”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扔掉相框,发疯一样冲上楼。

我想跑,腿却软得动不了。

下一秒,一双铁钳似的大手掐住我的脖子,把我狠狠撞在墙上。

那张曾经英俊如今却苍老扭曲的脸逼近我,双眼布满血丝。

“你为什么还没死?!你为什么还活着?!”

他咆哮着,手上的力气大得快要捏碎我的喉骨。

“你说过你会乖乖吃药的!你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要跑!”

窒息感让我眼前发黑,我拼命拍打他的手,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救……糖……糖……”

04

我以为我会死在那个晚上。

醒来时,却在医院的特护病房。

没有警察,没有审讯,只有惨白的天花板和刺鼻的消毒水味。

我的手脚被皮带绑在病床上,动不了。

门被推开,顾深走了进来。

他恢复了冷峻的模样,只有满头白发依然刺眼。他身后跟着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还有被护士抱着的糖糖。

“妈妈!”糖糖哭着喊我,想挣脱护士,却被死死按住。

“顾深!你放开她!她是你的女儿!”我疯狂地挣扎,手腕被皮带勒出了血痕。

顾深看都没看糖糖一眼,脸上带着厌恶:“把那个孽种带走,别让她死在这里,脏了我的眼。”

“那是你的亲生骨肉啊!顾深你是个畜生!”我嘶吼着,心像被刀割。

顾深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冰冷得像在看一具尸体。

“亲生骨肉?”他冷笑一声,凑到我耳边,“林浅,你真以为我是为了孩子?那个孽种死了最好,她就是个累赘。”

他直起身,对医生挥挥手:“准备手术。”

“你要干什么?”我惊恐地看着护士推来的推车,上面摆着冰冷的手术刀。

“剖开你的肚子。”顾深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既然你回来了,有些东西,就该取出来了。”

“不!我没有怀孕!你疯了!”

两个强壮的护工按住了我,冰冷的针头刺进我的静脉。

视线开始模糊,身体的力气在一点点被抽走。

在意识彻底消失前,我看到顾深背过身去,肩膀在剧烈地颤抖。

然后,我听到了主治医生带着哭腔的低语:

“顾总,来不及了……太太体内的癌细胞已经全面扩散了。当初如果她没有断药,哪怕再坚持三个月……”

癌细胞?

谁的癌细胞?

我?

巨大的疑问吞噬了我,我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05

醒来时,我感觉全身的血管都在烧。

灼烧感顺着手背上的留置针一路向上,像有无数火蚂蚁在啃我的血管。我想吐,胃里明明是空的,却还在剧烈抽搐,泛上来的酸水呛进了鼻子。

“醒了?”

那个魔鬼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我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顾深坐在黑色的皮椅上,慢条斯理地用湿巾擦着手指,好像碰了什么脏东西。

我想尖叫,想骂他,喉咙却干得像吞了炭火,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你……给我打了什么……是要杀了我吗……”

“杀你?”顾深轻笑了一声,那笑意没到眼底,“林浅,杀人犯法。我不过是在给你‘治病’。”

“我没病!”我拼命挣扎,输液架被扯得哗哗作响,“我要见糖糖!你把我的女儿怎么样了!”

“还在惦记那个小畜生?”

顾深脸色一冷,扬手把一叠厚厚的文件砸在我脸上。纸张的边缘划破了我的眼角,生疼。

“你自己看清楚,你到底有没有病。”

我颤抖着抓起散落的纸张。最上面的一张,是一份尸检报告。

照片上的人不是我。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那具尸体瘦骨嶙峋,腹部有巨大的手术疤痕,死亡原因是:多器官衰竭并发急性癌变。

姓名栏写着:林染。

“这是你那从未谋面的双胞胎姐姐。”顾深的声音冷得像冰窖里的风,“五年前,她为了生孩子,瞒着病情停药,结果死在了手术台上。一尸两命。”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姐姐?我有个双胞胎姐姐?

我不信,想把这伪造的证据撕碎,手指却碰到了下面那份被我误解的文件——保险理赔单。

那是完整版。

我死死盯着特别约定那一栏,上面的字迹力透纸背,是顾深的笔迹:

“若被保险人妊娠期间发生任何危及生命的病变,无条件放弃胎儿,优先保全母体。一切后果由本人顾深承担。”

去母留子?

不……是去子留母。

“还要看吗?”顾深俯身,一把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你以为我喂你喝的是毒药?那是从瑞士空运回来的靶向抑制剂!全世界只有那一种药能压住你身体里的癌基因!”

“我不信……你是骗我的……”我浑身都在抖,牙齿打颤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骗你?”顾深松开手,像是扔掉一件垃圾,“林浅,你那是保胎药吗?那是你的催命符!”

06

“不可能……如果我有病,为什么这三年我没事?为什么我会流鼻血……”

我的反驳苍白无力,连自己都听出了声音里的心虚。

病房门被推开,之前的那个老医生走了进来。他同情地看了我一眼,将一份基因检测报告放在床头柜上。

“顾太太,”老医生的声音很沉,“这种家族性基因缺陷,传女不传男。平时处于休眠状态,但怀孕期间的激素飙升,就是它的引爆器。”

他指着我正在输的那瓶淡黄色药水:“这三年,你是不是经常感觉骨头疼?是不是稍微磕碰一下就会淤青很久?那不是累的,是你的骨髓造血功能正在被癌细胞吞噬。”

“如果当年你没有停药,没有逃跑,在这个疗程结束后引产,你还能活到八十岁。”

医生叹了口气,把报告翻到最后一页:“但是现在,癌细胞已经扩散到淋巴和骨骼。你所谓的逃亡求生,其实是亲手切断了你唯一的生路。”

我僵住了。

看着报告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每一个红色的箭头都像一把尖刀,扎进我的眼睛里。

原来,我才是那个傻子。

我以为的深情是算计,我以为的残忍是救赎。

这三年来,我带着女儿东躲西藏,在泔水桶边洗碗,在漏风的出租屋里熬夜,以为自己在为自由和母爱抗争。

殊不知,我是在抱着一个定时炸弹,亲手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顾深……”我抬起头,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抓我回来?”

既然我已经没救了,为什么不让我死在外面?

顾深背对着我站在窗前,背影萧索得像一片枯叶。

“因为我不甘心。”

他转过身,眼眶红得吓人,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哽咽:“我花了三个亿,把你从死神手里买回来。林浅,谁允许你退货的?”

07

“糖糖呢?”

消化了这个残酷的真相后,我唯一的念头只剩下女儿。

既然我要死了,那糖糖必须活着。

“求求你,顾深。”我顾不上手背还在输液,挣扎着从床上翻下来,膝盖重重磕在坚硬的地板上,“我不治了,把这些药都停了。你救救糖糖,她是无辜的,哪怕你不认她,她身上也流着你的血啊!”

顾深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痛楚,但很快又被冷漠覆盖。

“我说了,那个孽种我不会救。”

“你怎么能这么冷血!”我歇斯底里地吼道,抓起手边的水杯狠狠砸向他,“那是你的亲生女儿!你那么有钱,有人脉,只要你肯配型,只要你肯……”

“砰!”

顾深一拳砸在身后的玻璃隔断上,防爆玻璃瞬间裂成了蛛网。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来,滴在地板上。

“你以为我不想救?!”

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胸膛剧烈起伏,猛地扯开衬衫的袖扣,将手臂怼到我眼前。

我吓得止住了哭声。

那条曾经结实有力的手臂上,密密麻麻全是针眼,有的地方已经溃烂结痂,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

“这是什么……”我伸手想摸,却不敢碰。

“这就是你要的真相。”顾深惨笑一声,身体晃了晃,跌坐在椅子上,“为了研制救你的药,这三年,每一批试剂都先打进我身体里试毒。我的肝脏早就坏了,我的骨髓里全是药物毒素。”

他抬起头,眼泪终于从那双干枯的眼睛里滚落下来:“林浅,我的骨髓是毒药。给了她,她会死得更快。”

我瘫坐在地上,感觉心脏被人挖走了一块。

原来,他那一头白发,不是因为恨,是因为他在拿命给我铺路。

“那……那怎么办?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绝望地抓着他的裤脚。

顾深闭上眼,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配型报告单。

“我虽然不能捐,但我还是去做了配型。我本来想,如果匹配,我就去换血,哪怕死在手术台上也要把干净的骨髓给她。”

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一阵烟:“可是没用。林浅,糖糖和你一样,她也遗传了那个致死基因。普通的骨髓救不了她,她需要的,是奇迹。”

08

那之后,顾深再也没有离开过病房。

所有的误会解开后,剩下的只有赤裸裸的死亡倒计时。

我的身体垮得很快。前几天还能下地,现在连拿勺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头发大把大把地掉,我不想照镜子,不想看到自己骷髅一样的鬼样子。

但顾深不嫌弃。

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现在像个笨拙的护工。他学会了给我擦身,学会了怎么避开针眼给我按摩浮肿的腿。

有时候半夜醒来,我会看见他跪在窗前,手里握着一串佛珠,对着夜空无声地磕头。

他以前从不信神佛,他说命运只掌握在强者手里。

可现在,他把所有的尊严都抛弃了,只求神佛能多留我一天。

“顾深,帮我录个像吧。”

趁着精神稍微好一点的下午,我让顾深给我戴上假发,涂了点口红。

镜头前,我努力笑得灿烂,对着空气说话:

“糖糖,这是妈妈给你的十八岁生日祝福……”

“这是你结婚时的……”

录到一半,我实在撑不住了,趴在顾深怀里大口喘气。我知道,这些视频可能永远也没机会播出了,糖糖的状况,也许走得比我还早。

顾深紧紧抱着我,下巴抵在我的头顶,温热的眼泪滴进我的脖颈里,烫得我心颤。

“顾深。”我轻声叫他。

“我在。”他的手臂收紧了几分,像是怕我下一秒就化成烟。

“如果……”我看着窗外枯黄的落叶,“如果当时我没跑,听你的话打掉了孩子,我们会怎么样?”

顾深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才听到他在我耳边低语,声音沙哑又温柔,带着一种让人心碎的向往:

“我们会去冰岛看极光,去非洲看狮子。等你身体养好了,我们会领养一个孩子,或者就我们两个。等到七老八十了,我就推着你去公园晒太阳,骂那些下棋的臭老头。”

他把脸埋进我的颈窝,压抑的哭声终于爆发出来:“浅浅,我们本来可以有一辈子的。”

是啊。

本来可以有一辈子的。

只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就在我们相拥而泣时,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了。主治医生满头大汗地冲进来,手里挥舞着一张化验单,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表情。

“顾总!顾总!反转了!我们搞错了!”

09

“搞错什么了?你说清楚!”

顾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狮子,一把揪住医生的领口,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医生被勒得脸红脖子粗,手里死死攥着那张化验单:“顾总,是好消息。美国那边的专家会诊结果出来了,有一种新型免疫疗法,注射一针,有八成希望能逆转病情。”

“真的?”

我和顾深同时开口,声音重叠在一起。我感觉早已冰冷的心口,又涌入了一丝暖流。

“但是……”医生吞了口唾沫,眼神闪烁,不敢看我们,“这种药还在临床试验阶段,非常稀缺,全亚洲只有一支。”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一支药,两个人。

“给浅浅用。”顾深没有任何犹豫,“马上安排,现在就用。”

“不行!”

我猛地拔掉手背上的针头,血溅了顾深一脸。我扑过去,死死护住身后的糖糖:“给孩子用!顾深,你要是敢把药给我,我现在就咬舌自尽死给你看!”

“林浅,你疯了?”顾深双眼通红,冲我低吼,“孩子没了我们可以再生!但我不能没有你!这三年我活得跟狗一样,好不容易把你找回来,你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死?”

“再生?怎么生?我的子宫早就坏了。”我指着自己的肚子,声音沙哑,“顾深,糖糖才三岁,她是你女儿。你看看她,她连这个世界是什么颜色都没看清过,你怎么忍心?”

“我不管,十个孩子也比不上你。”顾深去抢医生手里的单子,手背青筋凸起,“医生,给我,我要救我老婆。”

“不准给。”我抓起桌上的水果刀,抵在自己的颈动脉上。刀尖刺破皮肤,冰凉的触感让我稍微清醒了一些,“给糖糖。求求你,顾深……别让我死了都闭不上眼。”

“都别吵了!”

被夹在中间的医生终于爆发了,他大吼一声,将化验单狠狠拍在桌子上。

“听我说完行不行?这药,顾太太用不了,只能给孩子用!”

我和顾深都愣住了。

医生深吸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指着报告单上的某一行小字:“我们做了深度基因比对,发现糖糖没有遗传那个致死基因。她得的是严重的再生障碍性贫血。”

我手里的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顾太太,你怀孕和之后那段时间,长期营养不良,加上居住环境不好,接触了有毒的化学物质,比如劣质清洁剂,这才导致孩子骨髓造血功能受损。”医生看着我,眼神复杂,“这种病虽然凶险,但用这支新型免疫针,可以彻底治愈。”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喜悦之后,是席卷而来的愧疚。

原来,糖糖没有遗传那个诅咒。

原来,是我害了她。是我自以为是的逃亡,让她在肚子里就受尽折磨,生下来又跟着我吃苦,才把身体拖垮了。

“那浅浅呢?”顾深的声音在发抖,他死死盯着医生,等待最后的宣判,“既然药能治好糖糖,那能不能……”

医生避开了他的视线,声音很低:“顾总,太太的情况不一样。她是母体,致死基因已经在她体内全面表达了。而且因为那三年的停药和刚才的情绪激动,癌细胞已经侵入脑干,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

房间里安静的可怕,只剩下心电监护仪单调的“滴——滴——”声。

顾深身子晃了晃,膝盖一软,重重跪在了我的面前。

这个向来骄傲的男人,把头埋进我的手心里,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发不出一点声音。

10

那一针打进了糖糖的身体。

看着女儿原本灰败的小脸一天天红润起来,看着她能下地追着蝴蝶跑,我觉得自己身体里正在流失的生命力,仿佛都转移到了她身上。

这就够了。

我拒绝了所有的插管治疗,只要求注射止痛剂。我想走的体面一点,不想最后身上插满管子。

“顾深,我们结婚吧。”

在生命的最后一周,我靠在床头,看着窗外那棵枯死的梧桐树,突然说道。

正在给我削苹果的顾深手一抖,长长的果皮断了。他抬起头,眼里的红血丝就没有消退过,却努力扯出一个笑:“好。你想去哪里结?巴厘岛?还是普罗旺斯?我马上安排……”

“就在这儿吧。”我指了指病房,“我走不动了。”

三天后,VIP病房被布置成一片白色的花海。

没有宾客,没有牧师,只有穿着燕尾服的顾深,和穿着白色蓬蓬裙做花童的糖糖。

护工帮我换上了婚纱。那是顾深连夜让人从法国空运来的,曾经是我的尺寸,现在穿在身上,却空荡荡的。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窝深陷,颧骨突出,脸色蜡黄,哪怕涂了厚厚的粉底,也盖不住那股死气。

“真丑啊。”我摸着脸轻声说。

“很美。”顾深从身后抱住我,他的下巴搁在我瘦削的肩膀上,不敢用力,“浅浅,你今天很美。”

婚礼进行曲是从手机里放出来的。

我没有力气走红毯,顾深就抱着我,一步一步走到临时的宣誓台前。

糖糖懵懂地把戒指递给我们,奶声奶气地说:“爸爸妈妈,羞羞。”

顾深颤抖的手,把那枚刻着我们名字的钻戒套进我干枯的手指。戒指太大了,松垮地挂在指节上,他只好用一根红线缠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勒进我的血肉里。

“林浅,我顾深发誓,生生世世,你都是我唯一的妻子。”

他吻着我的手指,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我的手背上,烫得我浑身一颤。

我费力地抬起手,摸了摸他早已全白的头发。这个男人,才三十三岁,却已经显出了老态。

“顾深……”

我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出了那个藏了三年的秘密。

“其实……当年我逃跑,不只是因为怕死。”

顾深的身体僵住了。

“那份文件我看懂了一半,知道你想保孩子。我当时想,如果你那么想要孩子,那我就带着孩子死在外面好了……但我更想的是……”

我的气息越来越弱,视线开始涣散,只能感觉到他的体温。

“我想给你留一个亲人。我想着,如果我注定要死,至少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流着我们血脉的孩子陪着你。那样……你就不会是一个人了。”

顾深抱着我的手臂猛地收紧,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傻瓜……你这个大傻瓜……”

11

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圆。

我躺在顾深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感觉身体越来越轻。

骨头里的剧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寒意。

“顾深,我困了。”

“睡吧,浅浅。”顾深的手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像是在哄糖糖睡觉,“我守着你,天亮了叫你。”

“你要好好的……照顾糖糖……不许……不许哭……”

“好,我不哭。我带她去环游世界,替你看极光,看狮子。”

“顾深……这辈子……太苦了……下辈子……别再遇见我了……”

“不行。”他在我额头落下冰凉的一吻,“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逃不掉。”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我仿佛看见了三年前的那个午后。他坐在书房里,阳光洒在他身上,他笑着回头喊我:“浅浅,过来。”

如果那时候,我走过去了,该多好。

……

五年后,A市公墓。

天空飘着细雨,黑色的伞下,站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八岁的糖糖已经长高了不少,穿着黑色的连衣裙,手里捧着一束白菊。她的眉眼长开了,像极了照片上那个笑着的女人。

“爸爸,妈妈在那边会冷吗?”糖糖仰起头,看着身边那个男人。

顾深弯下腰,替女儿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他的脸色是病态的灰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很费力。

“不会。妈妈在的地方,只有春天。”

顾深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眼神温柔。

“走吧,糖糖,我们回家了。”

把糖糖送回老宅交给保姆后,顾深独自回到了那栋空旷的别墅。

这里的一切都保持着五年前的样子。她的梳妆台,她的拖鞋,甚至连她没看完的那本书,还扣在床头柜上。

顾深走进书房,打开了墙上的保险柜。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瓶。

那是五年前,林浅逃跑那晚,没喝完的那瓶抑制剂。

这五年来,他的身体早在当初试药的时候就被掏空了。肝肾衰竭,加上过度的思念,医生说,他撑不过这个冬天。

“咳咳……”

顾深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指缝里渗出暗红的血丝。

他拧开瓶盖,倒出了最后一颗黑色的药丸。

那是他给自己留的,最后的解脱。

他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那棵枯死了五年,如今竟抽出一抹新绿的梧桐树,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笑。

他把药丸放进嘴里,没有水,干咽了下去。

苦涩的味道瞬间在舌尖蔓延,他却像是终于松了口气。

他拿起桌上的相框,手指轻轻摩挲着林浅的脸庞,眼神逐渐涣散,身体顺着墙壁缓缓滑落。

“浅浅,这药真的很苦……”

他在黑暗降临前,喃喃自语。

“但没你苦。”

“等我……我来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