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婚礼当天，我身为伴郎一起去女方家里接准新娘。
“就让我们进去吧，良辰吉时该错过了。”
婚礼堵门的闹了许久都不肯开门，眼看时间拖得太久，弟弟着急的拍打着新娘的门。
里面停止了嬉闹，突然传来新娘严肃的声音。
“这么容易就想进来？没门！陈锋，今天我就把话撂这儿，彩礼必须再给我加二十万，否则，你甭想开这个门。”
新娘方小梅冷哼一声，在门外接亲的兄弟们都瞬间石化了。
“小梅，咱不是说的好好的，十万彩礼，等结婚满一年后再给你补五金吗？你也知道我刚工作不久，没什么存款，不然我肯定答应这三十万彩礼。”
弟弟着急的说着，语气中略显卑微。
里面的伴娘们叽叽喳喳讨论着，想来也是没想到新娘临时会搞这么一出。
“别给我画大饼，你没有三十万，你家父母总不可能没有吧？还是说，都存着留给你哥娶媳妇呢，少废话了，三十万彩礼到底给不给！给，我现在就让她们开门，不给，那咱两这婚事也算彻底黄了。”
方小梅态度强硬，听得我心里十分火大。
当初说好的十万，临时反悔，这不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人么？我们家前前后后准备婚礼，除了彩礼钱，其余的也都快花了五六万了，现在骑虎难下，只能任她拿捏。
“我真的没骗你，小梅，爸妈身上的子都掏得一干二净了，你这样逼我，我也不能去偷去抢啊。”
“呸！”
新娘出声打断弟弟，语气尖酸道：“那你哥呢？你哥比你大这么多岁，又还没娶媳妇，那他怎么不为弟弟出点力？”
众人全看向我，弟弟也面露难色。
此时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响起，是爸妈打来的，原来是等的太久，等不及打电话来催了。
听到方小梅的诉求，爸妈在电话里很是生气，可是最后语气还是软了下来，让弟弟把电话那给了我。
“陈浩，你当哥的，我从小就教育你要多帮扶弟弟，毕竟他比你小了整整十岁，妈相信你肯定是有些存款的，要不然你就拿出来应应急吧，你弟肯定记你的好的。”
父亲抢过电话，道：“你弟今天结婚，你也不想我们老两口一把年纪还丢人现眼吧，二十万，你帮你锋儿凑凑，抓紧把新娘接过来，听到没。”
父母的一番话让我更加踌躇不决，原本当哥哥的是应该多帮衬弟弟，他又是父母的晚来子，爱的不行，可我一想到自己从小就处处忍让，父母给弟弟的花销与我比起来多了十倍不止，就连婚房彩礼，这些也只属于弟弟的特别照顾，我人将近三十岁，还因为穷娶不起媳妇努力攒钱。
现在要我拿出二十万来，我心里怎么平衡得了。
“爸妈，我手里只剩十七万，那是为了未来娶媳妇用的，不能用，当初给弟弟准备婚房时，我就已经拿了二十万出来，现在你们还这样，未免太偏心了吧？”
我话刚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我爸的咆哮声。
“那是你欠我们的！你就该还！你现在是想跟我讨价还价，责怪我们对你不好？”
“难道你们不是偏心吗？弟弟有的我一样也没有，凭什么！？”
我难以控制情绪的大声喊道，电话那头沉默了数十秒。
“陈浩啊，你怎么能跟你弟弟比？他是我十月怀胎，闯了鬼门关一趟才生出来的，我肯定要更偏爱他。”
母亲毫不遮掩的回答，让我无地自容。
“那我呢？我算什么？”
我看着弟弟永远摆出的那副无辜表情，苦笑着反问她。
父亲雄厚的嗓门再次从电话里传来，说：“你别逼你妈了，老子今天实话告诉你，你就是我们捡来的，跟我们没有一点血缘关系懂不懂，我们把你养大，已经算是对得起你了，你不应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吗？不要说区区二十万，就算让你把命拿出来赔给我们，那又怎么样？”
脸上的表情瞬间崩坏，我的胸口一阵起伏，周围剩下的声音完全隔绝在我的大脑之外。
原来，我是捡来的，这些年我心怀不满的所有不公平待遇，它本就是我该得的。
“那确实是我欠你们的。”
我哆嗦着手，表情麻木的从裤兜里掏出银行卡，将它递给弟弟。
“里面有十七万，这是我的全部了。”
看着银行卡被弟弟接过手，我咬紧牙关不让眼泪流出来，尽力装作自己还冷静的样子。
方小梅从门缝里拿到银行卡后，洋洋得意的打开了房门，从我身边走过去时，提醒道：“那哥，别忘了你还差了我三万块钱啊，这笔账你记得还，看在一家人的份上，我就不让你打欠条了。”
说完，她轻蔑的笑了一声，在众人众星捧月中往楼下走去。
婚礼就这样顺利的开展，所有人都在为新娘新郎的大好日子欢庆祝福，我看着他们脸上幸福的笑容，在阴暗的角落脱掉身上的伴郎服，独自一人喝着闷酒。
一直以为只是弟弟年纪小所以更受宠爱，从未想过，我竟然不是他们的孩子。
因为弟弟买的新房就和父母在一个小区一栋楼，所以当他们成家以后，也经常回家蹭饭，当然也时常有意无意的提点我，别忘了还那剩下的三万彩礼钱。
“放心吧，我会给你的。”
我说话冷冷的，引起了弟媳的不满。
“哟，欠人钱说话还这么拽，叫你声哥你还真喘上了，不就是个外人嘛，在别人家里拽什么拽？”
方小梅不仅说话难听，而且对父母的态度也十分泼辣，很多时候都不把长辈看在眼里，训父母跟训小鸡仔似的。
我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总会被这个“外人”身份所触动。
是呀，一个外人而已，有什么资格评判他们一家人呢？
这一段日子，我几乎顿顿馒头下咸菜，总算在不久后凑齐了剩下的三万块钱，拿给了方小梅。本想就此搬出去住，但就在此时，我发现了家里进了窃贼。
有人翻过我的卧室，一条我上司送的名表不见了，甚至还偷走了我那一万多的程序员高配电脑。
“报什么警？不怕传出去丢人现眼啊？肯定是你自己带公司去了忘记拿回来，家里不可能进贼的。”
爸妈听到我说家里进贼了要报警，眼神各异，不自然的回答道。
“就是呀哥，家里就你和爸妈常住，难不成你觉得是爸妈偷你的东西？”
弟媳神情慌张，把自己先撇得干干净净。
“是你偷拿的吧，张小梅？我告诉你赶紧把电脑还给我，里面有对公司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你不还，我马上就报警！”
声音极近破音，我之所以冷静不了一点，是因为电脑里真有很重要的东西。
要是真弄丢了拿不回来，我不仅职业生涯会中断，而且还会面临巨额赔偿。
“说了我没拿就是没拿！你吼什么吼！”
张小梅一把将桌上的果盘掀翻在地，还想捡东西来砸我，父母怕我还手伤着她连忙拥护着把她先送到房间去。
等房门关上，父亲的凶恶的嘴脸立马显露出来。
“啪！”
他给了我一耳光，眉尾飞到天上去，口吐飞沫的质问我：“是不是要翻天！你弟妹说了没拿，你没证据凭什么要人家承认，再给我发疯，滚出这个家去！”
以往在父亲的批评下，我总是低着头忍气吞声的。
这次我出乎意料的叛逆，直接反问她：“不是她偷的，难道是你？总不可能是我妈吧？”
“啪！”
又一耳光落下，父亲脸色涨红，唇角发颤咒骂道：“畜生！谁教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我再次举起手机。
“你要是相信张小梅她没偷，你就别拦着我报警。”
号码刚按出来，还没来得及摁下拨通，手机砰的一声被父亲抢了过去，砸到了墙上摔的四分五裂。
他坐到沙发上去，狠狠的剜了我一眼，再在手机零件上狠踩几脚。
“我让你报警！让你报警！”
母亲看着我伤心愤怒的样子，宛如一位慈祥的母亲般握住了我的手。
那一瞬间，我仿佛有一种错觉，至少母亲还是对我有感情的。
“陈浩啊，妈知道你心里委屈，但她是你弟弟的老婆，你总不能一点也不顾及我们一家人的身份吧？报警传出去，邻居会怎么看我们？这个家还怎么过呀？”
“妈……”
“你就听妈的，算了啊，以后我会盯着她的，保证不会让你再丢东西了。”
我已经明白母亲到底想说什么了，心一下冷静下来，我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
“我可以不报警，但电脑她必须还给我，里面的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
这是我一早就做出的退步了。
“一个电脑而已，大不了再买一个就是，你非得逼着她承认，那不是伤了人家自尊心？听妈的，你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去给弟妹道个歉，这件事就翻篇了，咱们呐还是一家人。”
母亲还在挤着笑脸pua我，让我明白我之前的想法有多可笑。
没有回话，我默默的走出了家门，人还没走远就听到母亲跟父亲抱怨。
“你跟他凶什么呀？这人你跟他讲几句软话，不就都听你的了？”
我心中一阵冷笑。
因为手机坏了，我出门不是妥协，而是去警察局报警的，等我领着警察进家门时，父母都愣住了。
印象中他们的傻大儿子，变了，变得不听话不受控制了。
根据走廊监控来看，只有张小梅是抱着电脑出的家门，基本可以锁定她就是嫌疑犯本人。
警察要去张小梅家找人时，父母一把拉住了我。
“你赶紧让警察走，不准再查了。”
“凭什么？”
“凭你是我养大的！凭你是我儿子，你就得听我的！”
父亲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看桌上的茶杯倾倒，我和警察面面相觑，他有些尴尬的问我：“原来是一家人啊？那你这个还追究吗？要不你们先商量？”
“按照正常流程办理。”我无视父亲的举动，要带警察下楼，气得父亲举着拳头就要上来打我。
幸亏母亲拉住了他，提醒他警察都在，不要这么冲动。
“好好好，陈浩你臂膀硬了，难怪别人说不是亲生的，对你再好也喂不熟，我看你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我今天把话撂这儿，你要是敢带警察去找你弟弟的麻烦，我…我就跟你断绝父子关系，你就给我滚出这个家，永远都别回来！”
我闻声按下了电梯里的楼层键，只留下一片骂声。
警察在张小梅家里找到了赃物，手表已经卖了，幸亏电脑还没来得及处理，在陈锋难以置信的眼神中，我亲自送弟妹去了警察局。
“哥，你怎么能报警？！”
陈锋拉着我，求我跟警察解释，把弟妹放出来，剩下的好商量。
“要是小梅在里面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办啊哥！求你了，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小梅肯定不会偷东西的哥，你就跟警察说一下吧。”
看着他哀求，我无动于衷。
这辈子，我已经为这一声“哥”掏心掏肺，付出了自己的全部，可到头来，其实大家都没把我当亲人，甚至都没把我当人。
看着我不说话，弟弟急了。
“你什么意思？到底要怎样？”
他冲上来揪着我的衣领，透着一股凶狠的劲，与刚才判若两人。
“儿子，你松手。”
父母也赶了过来，他们把弟弟拉开，将一张已经签好的断绝关系书扔在我的脸上。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陈浩，妈也不想逼你，但你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小逼崽子，要么放你弟妹出来，要么就把它签了，以后咱们就划清界限！”父亲看我的眼神一直都冷冰冰的，甚至装都不愿意装一下。
在生弟弟之前，明明父亲对我，也是十分宠溺的。
往昔的回忆在脑海中浮现，那时的我刚上一年级，还能骑在父亲的肩头上欢笑。
转眼间我们父子的关系已经变成了这样，难道不是亲生的就没有一点感情吗？
“好，我签。”
与其在这虚假的家庭关系里，渴求能拥有一丝一毫的亲情，倒不如就此断了自己的念想。
我在落款处写下自己的名字，刚写下最后一笔，一个拳头就打到了我的颧骨上。
“忘恩负义的东西！我踏马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