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夏秋之交,王先生因网络结识了一位自称在武汉从事美容行业的邻县女性,命运的齿轮就此转向一场与传销的漫长博弈。这场始于“帮忙把关”的探访,最终演变为两次深入传销窝点的“卧底”之行,也让他对传销的隐蔽性、话术的蛊惑力,以及地方治理的模糊性有了切肤之痛——而那些精心编织的骗局话术,更将虚假的“国家背书”演绎到极致,令人瞠目结舌。
初识与试探:“美容生意”背后的迷雾
王先生与这位女士的相识始于7月,断断续续聊了一个月后,对方于10月底突然主动联系,称“想多了解了解”。此前两人仅在家乡见过两三次,对方始终以“在武汉做美容”为由,回避生意的具体细节。10月底重联后,对方两次邀约见面,并于11月初提出“去武汉玩几天”,王先生因时间充裕欣然应允。
令他始料未及的是,11月7日抵达武汉黄陂区盘龙城经济开发区的当晚,对方便话锋一转,以“老板介绍了个好生意,帮忙把把关”为由,次日便直接安排他参加所谓“投资课程”。
凭借曾在河南祭城社区接触过类似模式的经历,王先生瞬间警觉——这分明是传销。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家中突发急事迫使他必须立刻返程,11月11日,他在对方的百般阻挠下错过原定车次,改签后才得以离开。
临行前,王先生明确告知对方“这就是传销”,却遭到坚定反驳:“要是传销,我随时能退出。”直至车站送别,对方仍坚持“没听完课就别下结论”,并恳请王先生“回来把课听完再判断”。
二次深入:14天洗脑链与“国家扶持”的话术陷阱
为了揭开真相、劝说朋友回头,12月9日,王先生再次赴约武汉。从12月9日至22日的14天里,他深陷一场精心设计的洗脑漩涡,不仅摸清了这个南派传销组织的完整运作模式,更见识了其无孔不入的虚假宣传体系。
核心骗局:嫁接国家名义的暴富神话
该组织将项目包装为“国家秘密扶持的专属项目”,宣称1998年由上层某领导引进,命名为“自愿连锁经营”,国家投入巨资打造,仅在盘龙城经济开发区开展才不会被政府打击。更荒诞的是,他们竟篡改历史与公共事件为骗局背书:一段所谓“万家华将军”的讲话视频中,声称某领导人在汶川大地震中高举喇叭喊话的内容被“屏蔽”,真实内容是让受灾群众带着政府每人5000元补贴,到广东、广西从事“无体力劳动”,两到三年便可带着数百万元回家建设家乡,而这所谓的“无体力劳动”,正是他们推行的传销生意。
在盈利模式上,组织抛出极具诱惑的诱饵:要求投资135800元(3800元资格费+3300元/股×40股),声称通过“五级三进制”(业务员、组长、主任、经理、老总)的晋升体系,累计份额达600份即可“上总”,最终“出局”可获得1720万元巨额收益,扣除10%税收后实际可得1548万元。

他们宣称,项目的终极目的是打造一批“有胆识、有魄力、有智慧”的现代化商人,培育存款1000万以上、有房有车的中产阶级,甚至谎称这是国家解决就业、撬动民间资本、组建“民间财团”参与国际竞争的战略布局。
虚假佐证:层层编织的“合法”假象
为让骗局显得真实可信,组织成员东拼西凑各类“证据”,形成严密的迷惑体系:带王先生参观市民之家、江滩公园、东西湖公园,将《关于武汉市城市总体规划的批复》歪曲为项目授权文件,指着江滩公园的“两型社会”标识牵强附会;谎称武汉盘龙城开发区“工业用地转商业用地”、大量建住宅楼是为了吸引参与者,歪曲土地性质变更的真实原因。

更令人震惊的是三大致命诱惑:一是加入后可“洗白普通犯罪记录”,打架斗殴、盗窃扒拿甚至服刑经历均可消除;二是子女无需本地户籍、房产证明和五年社保,仅凭“学籍号”就能入读当地公立学校,精准戳中家长软肋;三是宣称参与者使用的手机号加入了“天马聚财网”大型集团网,由中国联通提供,全国覆盖且免费通话,谎称该集团网需国家工信部、国家安全局审批,以此证明项目受国家监管。
此外,组织还要求通过工商银行、农业银行等四大国有银行转账,无现金交易,声称账号由两名老总级直系亲属担保,资金达200万集中转出,歪曲金融监管规则,谎称资金安全有保障。
洗脑闭环:情感绑定与认知操控
组织的洗脑手段堪称周密:一方面贬低书本知识,宣扬“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高人指路”,引导参与者放弃理性判断;另一方面以老乡身份拉近距离,强调男性“责任心”,通过情侣、亲属关系绑定,防止参与者产生质疑。他们还将项目与西部大开发、中部崛起等国家战略绑定,以计划生育政策调整为例歪曲“政策大于法律”,辩称项目能长期存在就是国家认可的“合法产业”。

为强化说服力,组织安排了密集的“见总”环节:某晚设三个大包厢,每间有六名“老总”接待新人,其中不乏自称“已进入安徽省商务商会”的成员,但王先生仅能看到他们提供的照片和视频,无任何第三方证明;数日后,一名“大老总”更亲自登门,讲述自己从普通参与者到“身家千万”的“成功经历”。
14天里,王先生接触的专业讲师多达十四五人,再加上日常围绕身边“打感情牌”的人员,一张密不透风的洗脑网络已然形成。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参与人员涵盖各个阶层:年龄跨度从20岁出头到60余岁,既有赌博欠债者、生意失败者,也有高校教授、辞职医生、公司职员、跑船船员,甚至不乏家境优渥、年收入百万的“成功人士”。
“每天都有大量新人来考察,也有很多人当场加入,他们都声称通过这个项目赚了钱。”王先生回忆道。
期间,他还意外发现朋友的谎言:对方一直声称“7月才开始做这个项目”,但聊天时出示的与几位“老总”的合照,拍摄时间显示为4月,显然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欺骗。而朋友却以“姐姐是自己的下线,不能丢下她不管”为由,拒绝退出。
治理困境:投诉无门的“政府暗助”疑云
尽管深陷洗脑漩涡,王先生始终保持清醒。为了揭露这个传销窝点,他先后向武汉市政府市长热线、当地派出所、打传办、经侦大队等多个部门反映情况,无奈的是,因证据不足,各部门均不便介入调查。
这种回应让王先生陷入深深的困惑与质疑:“难道他们口中的‘政府暗地支持’,难道不是空穴来风?所谓的打击传销,真的只是‘宏观调控’的掩护?”
更具讽刺意味的是,传销组织内部人员早已“预判”了他的行动,直言“报警也没用”:“警察来了顶多收走手机、书籍,第二天就会返还,他们还会让新人到外面等着,自己和我们在里面喝茶聊天。”这番话让王先生更加困惑。
而事实上,武汉警方近年来一直有严打传销的行动,通过中国裁判文书网搜索武汉传销,均能查询到众多传销老总被判刑的案例。
奈何传销组织成员行动隐蔽,拥有一套完成的规避流程,普通人很难掌握根本证据,形成完成证据链,这也为打击增加困难。
未解的谜题与深层反思
如今,王先生仅留存了第一次听课期间录制的一段录音作为证据。两次深入传销窝点的14天,虽看似短暂,却让他对传销治理的深层困境有了深刻认知。
最令他不解的是,传销组织声称“能让子女入读公立学校”的承诺,究竟是纯属谎言,还是存在政策漏洞?这一核心诱饵,成为许多人深陷骗局的关键。
同时,他也注意到,2026年1月1日即将实施的新《治安管理处罚法》中,针对传销的处罚力度仍显偏轻——即便涉及组织领导传销、胁迫或诱骗他人参与等行为,也仅处15日以下拘留,这样的惩戒对传销人员而言如同“挠痒痒”,难以形成实质约束。
而刑事层面的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需满足“30人以上参与且层级达三级以上”的立案追诉标准,过高的门槛很容易导致大量传销行为难以被追究刑责。
当传销组织肆意篡改历史、嫁接国家政策包装骗局,当“五级三晋制”“1720万回报”等荒诞话术横行,普通人该如何抵御精心设计的骗局?
如何织密打击传销的执法网络,建立更高效的证据收集与联动查处机制,破除“政府暗助”的谣言,重建公众对基层治理的信任,是当下更为重要的任务。
每一个人都应警惕:天上不会掉馅饼,那些打着“国家扶持”“快速暴富”旗号的异地投资项目,往往暗藏着传销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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