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楚风语语
秋尽冬来,草木渐褪葱茏,天地间多了几分清寂。
浅冬的风拂过,有一种树仿佛将天边的霞光披在了身上,叶片从绯红、紫红到暗红,演绎着浅冬最丰富的红色系;而当叶片落尽,它缀满枝头的白色种子又如珍珠般玲珑,经冬不落,成为冬日里独特的风景。它,就是乌桕——一位在四季轮转中静静展示着生命之美的“时间画家”。

初识乌桕,总被它多变的色彩惊艳。早冬时,叶片先染上浅黄,像被阳光揉碎了洒在枝头,透着温柔暖意;再过些时日,寒霜漫过枝桠,浅黄渐深成橙黄,边角晕开一抹绯红,半黄半红间藏着秋末冬初的过渡诗意;待严霜过后,满树叶片尽数泛红,烈得像燃着的火焰,风一吹,红叶簌簌飘落,铺在林间小径、田埂地头,踩上去沙沙作响,成了初冬独有的“红地毯”。偶尔枝桠间还挂着串串白色籽实,像缀了细碎的珍珠,红叶绿果相映,添了几分灵动俏皮。

比起春日繁花的娇嫩、夏日浓荫的厚重、秋日硕果的饱满,乌桕树的初冬景致,多了几分历经岁月后的从容。它不畏惧寒霜侵袭,反而借寒霜催开满树斑斓,在万物沉寂时绽放光彩,像把积攒了一年的生命力,尽数释放在初冬时节。这份不畏寒、敢绽放的模样,藏着最动人的韧性——哪怕季节流转、风雨来袭,依旧坚守本心,活出自己的绚烂。
古人早懂乌桕之美,留下不少笔墨赞颂。陆游写“乌桕赤于枫,园林二月中”,道尽乌桕红叶胜枫的艳丽;杨万里吟“乌桕平生老染工,错将铁皂作猩红”,调侃乌桕像技艺精湛的染匠,把枝叶染得猩红夺目。

冬日渐深,那乌桕树叶也像燃尽了,露出雪白的乌桕子。远远望去,似是萧瑟的大地上怒绽的梅菊。在家乡,这个时候常见采摘乌桕子的热闹场景:年轻的汉子骑在树上砍枝剁丫,提着篓子的姑娘小孩在树下争相捡拾掉落的乌桕籽。我那时11岁,身形瘦高,爬树轻而易举。我双手抓紧树干,三两下便攀上近3米高的分枝处。二弟递来长竹竿,我挥竿猛敲,油籽“哗啦啦”倾泻而下。弟弟们蹲地捡拾,竹篓转眼堆成小山。我继续向上攀爬,越往上,枝丫越细,在风中颤动摇曳。有一回踩断枯枝,不慎摔落,膝盖手掌擦破渗血。几次被“洋辣子”蜇中,脖子胳膊肿如馒头,又痛又痒。回家后,母亲用肥皂水轻拭伤口,嘴上叨念着,眼底盈满疼惜。

乌桕籽攒够挑到镇上卖给收购站,过秤时紧盯秤杆,巴望秤星多移半分。换来的钱,先给弟弟们买铅笔文具盒,我添些练习本,余钱交给母亲买盐打煤油。有一回父亲用零钱买回一斤猪肉,全家尝到荤腥。寒冬午后,我们用几分钱换到一颗水果糖,兄弟仨轮流舔舐,笑得咧开嘴,手冻得通红却不觉冷。
小时候,乡下日子拮据,人们常将乌桕树的枝柯砍去,拖回家去做了柴薪。农家的屋场上,码着一堆堆的乌桕枝柯,这些枝柯,将温暖一整个寂寞而寒冷的冬天。

枝柯除去,乌桕树单剩树干嶙峋,一根根虬曲的树桩,在凛冽的寒风中,如老牛的犄角,抵挡旷野的风暴。不知情的路人,见这一个个光秃的树桩,以为此树业已死去,可是到了春暖花开、万物竞发的时候,这乌桕树又像突然醒来,嗖嗖地抽出无数的枝茎来,长满葱绿的枝叶,撑出一座凉爽的华盖。
去年初冬返乡,又见到那些乌桕树,却不见捡拾乌桕子的人,也不见砍柴者。乌桕树下红白相间,红的是落叶,白的是乌桕子。抬头向上望,乌桕树枝柯繁茂,遮了大半个天空,显然是多年没有砍伐过。询问乌桕树旁边一户人家,女主人笑着说,捡拾乌桕子,那是多年前的事了,现在用上了燃气,没人砍柴了!

从前不懂为何文人偏爱乌桕,如今见了满树缤纷才知,它既有枫叶的热烈,又有银杏的温润,更有独属于自己的灵动,藏着四季沉淀的韵味,难怪能在笔墨间流转千年。
天空中,漂浮起一团棉花絮般的白云之时,抬起头,看着蓝天,看着白云,看着乌桕树和它们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那精美的色彩和灵动的样子,真是让人陶醉其中,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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