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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谍战小说《豫西潜龙》第三十七章:虎穴·潜伏

结义三日后,军统河南站地底密室。油灯在石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像一只被困的兽在挣扎。空气凝滞,弥漫着陈年火药、霉烂木箱与潮湿

结义三日后,军统河南站地底密室。

油灯在石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像一只被困的兽在挣扎。空气凝滞,弥漫着陈年火药、霉烂木箱与潮湿石墙混合的腥气,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吸入了死亡的余烬。灯芯“噼啪”爆了个灯花,刹那的光亮映出岳竹远半张冷峻的脸——颧骨如刀削,眼窝深陷,瞳孔里没有情绪,只有计算与权衡。

门无声开启,一道身影悄然滑入,如同夜雾渗进缝隙。来人穿靛青长衫,帽檐压得极低,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连衣袂都不曾带起一丝风。他是徐中立的亲信参谋,姓陈,外号“陈不言”,因从不多嘴而得名,却能在关键时刻传递致命消息。

他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信封用朱红蜡封得严实,印着“徐”字暗纹,边缘已微微卷起,显是反复摩挲过。他双手奉上,指尖微颤,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钉:“站长,徐司令让我转告——日本人绑架了他的独子徐明远,威胁他若不归顺,便撕票。”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仿佛吞下了一口苦胆:“孩子被关在开封特高课地下室,每日只给一碗馊饭。徐司令亲眼见过儿子被吊在房梁上,手腕都磨出血了……皮开肉绽,连哭都哭不出声。”

密室陷入死寂,唯有灯焰轻微跳动,映得墙上铁链的影子如蛇游走。

“徐司令无奈,只得表面投靠,实则心向国民政府。”陈不言继续道,额角渗出细汗,“他恳请军统河南站尽快派得力干将,协助他整顿‘豫州自卫军’,肃清内部亲日分子。作为回报,他愿献上日军即将实施的‘秋季扫荡’作战计划,包括兵力部署、补给路线与汉奸联络网。”

岳竹远接过信,指尖划过火漆,动作缓慢而精准,像在拆一枚随时会引爆的炸弹。他展开信纸,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字句,每一个停顿都像在称量生死。信纸上的字迹潦草,墨迹深浅不一,显是仓促写就,末尾按着一枚血指印,暗红如锈,尚未完全干涸。

他沉默良久,油灯的火苗在他瞳孔中跳动,仿佛两簇幽蓝的鬼火。

终于,他缓缓点头,声音低沉如铁:“好。我马上派人前往徐公馆,以‘军事顾问’身份,助他练兵,对付日本人。”

陈不言千恩万谢,几乎要跪下:“徐司令说,只要军统肯信他,他愿戴罪立功,将来率部反正,为国效力!”

“让他先证明自己。”岳竹远将信纸投入灯焰,火舌瞬间吞噬了那枚血印,纸灰蜷曲如蝶,飘落于地,“若他真有诚意,就该经常把日军的情报报过来。否则——”他抬眼,目光如刀,寒光凛冽,“我不能保证刘兴周的命运不会落到他的身上。”

陈不言缩了缩脖子,脸色煞白,匆匆离去,身影没入黑暗,像一滴水消失在深潭,再无回响。

翌日清晨,洛阳城外。

晨雾如纱,缠绕在枯枝败叶之间,天地苍茫,仿佛一场未醒的梦。远处山峦隐在薄霭中,轮廓模糊,如同历史本身——真相总在迷雾之后。

刘子龙与苏曼丽在军统秘密据点换装。他们将以“投诚”之名,入驻开封徐公馆,实则卧底,深入虎穴。

刘子龙化名“介岗”,代号“赤龙”;苏曼丽化名“沈曼云”,代号“火凤凰”。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唯有使命是真的。

刘子龙穿上笔挺的米色军装,肩章上的银星在晨光中闪了闪,冷硬如冰。他接过岳竹远递来的伪造履历——“介刚,黄埔六期,曾任中央军校战术教官”,照片是他三年前拍的,眉眼尚存几分书生气,如今却被岁月与战火磨出了棱角。另一枚刻着“豫州自卫军”的铜章被别在领口,黄铜在日光下泛着油腻的光,像一块刚从坟里挖出的陪葬品,沉重而诡谲。

苏曼丽则换上一袭墨绿旗袍,外罩米色薄呢外套,发髻挽得一丝不苟,唇上抹了淡红口脂,指尖戴着珍珠戒指,温婉如大家闺秀。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枚银质梅花别针藏在领口内侧,只露出一角寒光,与“豫州自卫军”的铜章重叠,像冰与火的交锋,温柔与杀机的共生。

“记住,”岳竹远将两本履历和铜章交到他们手中,声音压得极低,像在传授最后的遗言,“你们的任务,是取得徐中立的信任,进而打入日军华北五驻特务机关,获取‘秋季扫荡’计划与汉奸们出卖河南的详细名单。同时,密切监视李慕林的动向——我怀疑他与徐中立已有暗通。此人表面儒雅,谈吐风雅,实则心狠手辣,必要时,可先下手为强。”

苏曼丽将铜章别在西装领口,指尖在金属表面轻轻一弹,声响清脆,像扣动扳机的前奏。她微微一笑,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请站长放心,我们会‘好好’辅佐徐司令,让他……心甘情愿地交出一切。”

刘子龙则接过一个油布包,沉甸甸的。里面是十发装的勃朗宁子弹、微型相机、氰化钾胶囊、一套夜行衣,还有一把折叠式短刃——刀刃薄如蝉翼,可藏于袖中,杀人于无声。

“徐中立的副官周明是咱们的人,代号‘明烛’。”岳竹远低声叮嘱,“暗号是:‘今晚的月色真好’,对方若答‘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好的月色了’,便是接头成功。可以联系他,获取确切情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眼神如铁:“记住,你们不是去当顾问,是去当‘监军’。徐中立若真心抗日,我们保他;若他敢耍花样……”他做了个抹喉的手势,干脆利落,“就让他儿子,永远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临行前,王振东、谢文甫、戴立勋、关会潼、蒋青林等人也已秘密抵达开封。他们将以“商行伙计”、“药材贩子”、“戏班班主”、“洋行账房”、“茶馆跑堂”等身份,在城中建立联络网,随时接应。

关会潼亲自为刘子龙整理领带,动作细致,眼中闪过兄弟情谊,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子龙,曼丽,万事小心。徐中立老奸巨猾,府中耳目众多,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他顿了顿,咬牙道:“若他敢动你们一根汗毛,我关会潼就是拼了命,也要把他的老巢搅个天翻地覆,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刘子龙拍了拍他的肩,没说话,只是用力握了握他的手。那是一只沾过血、握过枪、杀过汉奸的手,此刻却在微微发颤——不是恐惧,而是责任太重。

马车驶出洛阳城门时,晨雾弥漫,天地苍茫。刘子龙掀开车帘,望着远处开封城的轮廓,灰墙高耸,炮楼林立,铁丝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张着血盆大口,静候猎物入笼。

他摸出怀表,表盖内侧贴着的苏曼丽照片被汗水浸得发潮。照片上的她穿着学生装,站在金陵女子大学的紫藤架下笑,阳光透过花影洒在她脸上,像一场永不褪色的春梦。

而此刻,她就坐在他身旁,旗袍下摆盖着一把装满子弹的勃朗宁,眼底的光,已不是当年的温柔,而是淬了毒的刃,冷冽、锋利、不容侵犯。

风卷着槐树叶掠过肩头,沙沙作响,像在催促他们踏入那深不可测的虎穴。而他们知道——此去,不是辅佐,而是猎杀;不是入盟,而是卧底。他们不是徐中立的“顾问”,而是他命运的“执刀人”。

马蹄声碎,车轮碾过青石板,载着两个背负血契的亡命之徒,驶向那场与虎谋皮的赌局。赌注,是他们的命;而筹码,是整个豫西的黎明。

远处,开封城门缓缓开启,如同巨兽张开了咽喉。他们对视一眼,无需言语。只一点头,便踏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