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祖归宗的真千金是个穿越女，自诩要追求独立自由。
连夫君也是她挑遍京中男子，不惜做出伤风败俗之事选定的。
可成婚那天，她却突然说不想被婚姻束缚，丢下刚出生的孩子逃出京城。
爹娘怕沈家名声再度受损，勒令我带着孩子替谢韶言嫁了过去。
八年后，她重新出现，气定神闲的看着我。
“果然，年纪到了总会想有个家。”
“谢韶音，你偷窃我的位置那么久，如今该还回来了。”
我沉默片刻，勾起嘴角。
“妹妹说笑了，八年过去，哪还有你的位置？”
1
谢韶言并未被我的话激怒。
她一向清高，觉得自己跟京中其他迂腐封建的贵女不同，更不屑与我这个假千金争吵怨怼，只是淡淡嗤笑道。
“当真是从小当惯了小偷的货色，这般不知羞耻，连自己的姐夫都要染指。”
一旁的爹娘看着我，自然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并不是谢家的亲生女儿。
当初我的生母心思不正，在出生时将我与谢韶言偷偷对换。
我代替谢韶言成了千娇百宠的掌上明珠，她却在民间流落了十几年。
直到后来真相大白，谢韶言被找回，受尽宠爱。
我则一夜之间从云巅摔落，成了谢家最不受待见的人。
房内安静片刻，母亲开口道。
“韶言说得对，那本就是她的婚约，当初让你替嫁不过是无奈之举。”
“如今她既然回来了，你理应给她让位。”
父亲的话更是直白。
“你占了她十几年谢家千金的位置，这一切都是你欠她的。”
“今日你乖乖听她的话，等你回来之后，谢家还能为你留一块安身之地。”
他们理直气壮的说着，依旧是从前不把我当回事的模样。
就像八年前谢韶言逃婚，他们毫不犹豫便将我推了出去。
让我顶替谢韶言嫁过去，也让我为她背上未婚先孕、淫秽放浪的名声。
当时，我并没有拒绝。
与其到时被他们随手施舍一门婚事，不如现在便嫁出去。
起码顾家是世家大族，顾寻朝更是权柄在握的少年将军。
我嫁过去，并不算亏。
何况，我早就想脱离谢家这个肮脏的泥沼。
这八年，我尽心尽力做好一个妻子，一个母亲，才终于在顾家站稳脚跟。
他们却又要我退下来，给谢韶言让位。
却不知，我早已不是以前逆来顺受的谢韶声了。
我平静的抚了抚头上华美的发髻，笑容得体。
“若我不愿呢？”
谢韶言清冷的面容微变，眼底划过一丝恼意。
可片刻后，她又笑了起来，语气轻蔑。
“谢韶声，我与顾寻朝是两情相悦的情分，然儿更是我的亲生孩子，可如今却是你占着顾夫人的位置。”
“你不觉得羞耻也就罢了，但凭什么觉得，我回来后，你还争得过我？”
说完，她施施然起身，说自己累了，要去休息。
父亲也冷哼一声，看也不看我，拂袖离去。
显然十分不赞同我的拒绝。
唯独母亲站在原地，满眼不赞同的劝诫我。
“你为何非要与你妹妹作对？”
“不过是把本就是她的东西还给她，你有什么好不满的，还是真像韶言说的，你偷性成瘾了？”
我握紧拳，静静的与她对视。
“那倘若我还回去了，到时我又该如何自处？”
母亲一怔，满不在乎的开口。
“到时你回了谢家，自然会为你择一门新婚事。”
“不过你到底失了清白，便不要妄想太多，借着谢家的名头，嫁去寻常人家做个妾即可。”
我心下冷笑，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看吧，一旦妥协，这便是我的结局。
2
当初谢韶言被找回来，母亲和父亲对她满心的怜爱与愧疚。
所以她要我的衣裳首饰、要我的丫鬟院子，他们全都纵容她拿了过去。
即便最后衣裳首饰被剪烂丢进乞丐堆，丫鬟被她发卖，院子被她拆了重建，父亲和母亲也只是一遍遍告诉我。
“这一切都是你欠她的。”
那时我刚得知真相，心中虽苦闷难过，却同样觉得自己亏欠了谢韶言。
所以下意识处处忍让她。
也只有这样，父亲和母亲才会像以前那样，夸我一句乖巧懂事。
后来，谢韶言进宫赴宴，大言不惭的嚷嚷着人人平等不愿行礼，因此惹怒了贵人。
他们却把我推出去，让我替她受了五十杖刑。
我被打得去了半条命，他们却只顾着安慰谢韶言，说都是我的错。
是我害她流落市井，才让谢韶言失了该有的礼数。
在席上，谢韶言看不起其他贵女，与人当众难堪，甚至执鞭伤人。
最后同样是我拿着鞭子去跟人道歉，被人抽了十几鞭都只能咬牙忍下。
等再大一点，谢韶言议亲。
她与顾寻朝在一次狩猎中相识，两人相谈甚欢走得极近，京中很快流传起两人的谣言。
连宫中圣人都被惊动，赐了赐婚圣旨下来。
那时，谢韶言抱着胸，高高在上的看着我。
“谢韶声，别担心，我会让母亲替你好好选一门婚事的。”
“你说城北杀猪的屠户如何，虽做的买卖腌臜，但配你这样的小偷应该绰绰有余。”
母亲毫无意见，甚至冷漠的劝诫我。
“说到底你不过一个乳母的孩子，不过是你母亲使了手段，才让你有如今的地位。”
“我们让你嫁给谁，你都应该知足、感恩。”
我立在一旁，身体如坠冰窟，心中最后一丝对亲情的留恋，也散了个干净。
后来替嫁的时候，我便猜到谢韶言会回来。
但那不代表，我会就此妥协，让她夺走我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
回府时，顾寻朝还未回来。
我看准时辰，到门口准备迎接散学回家的顾行然。
却没想，顾行然是带着人一起回来的。
他牵着谢韶言的手，双眼发着光，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小脸上带着乖巧的笑意。
我微恍了一下神。
本以为顾行然是天生不爱笑，却没想，只是不爱对我笑。
一直到了我面前，顾行然才像是发现我，嘴角笑意收敛，规规矩矩的唤了我一声。
“娘亲。”
谢韶言原本从容的神情僵了僵，但很快反应过来，笑容中带着一丝嘲讽。
“看来姐姐对孩子也没那么上心，连他散学都不愿亲自去接。”
顾行然没听清楚她说什么，有些迷茫的看着我们。
我已懒得询问谢韶言是如何得知顾行然的行踪，左右不过是父亲母亲偷偷告诉她的。
只是蹲下身，温柔的牵过顾行然的手。
“然儿饿了吗，娘亲今晚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排骨粥，陪娘亲去吃饭好不好？”
头顶上的谢韶言突然笑了一声，摸了摸顾行然的头发。
“然儿，晚上要不要跟姨姨去看灯会？”
顾行然眼睛一亮，有些犹豫的收回自己的手，轻声问道。
“娘亲，我可以跟韶言姨姨去看灯会吗，我有些想去。”
3
我有些发怔，半晌才扯出一抹难看的笑，软声哄他。
“可是今晚，娘亲真的想跟我们然儿一起吃饭。”
“然儿陪陪娘亲好不好？”
顾行然没有再拒绝我，却抿着唇，露出为难的神色。
我心口发寒，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更多的话。
谢韶言轻笑。
“姐姐在害怕什么？不过是带他去看个灯会罢了，还怕我将他拐走不成？”
我沉默许久，站起身，强撑着脸上的笑意。
“既然然儿喜欢，那便去吧。”
“记得多带些护卫，早点回来。”
顾行然这才开朗起来，笑着朝我点了点头。
“好，谢谢娘亲！”
离开前，谢韶言凑到我的耳边，声音压得低低的。
“看吧，你养了他八年又怎样？”
“到底是我的亲生孩子，你再怎么努力，也不过一个跳梁小丑罢了。”
我看着两人携手离开的背影，许久，转过了身。
顾寻朝从军营回来时，桌上的饭菜已经冷了。
他亲昵的吻了吻我的嘴角，哑声问道。
“今日顾行然没同你一起用膳？”
我回过神，动了动僵直的身体，像往常那样替他卸下护甲手套，温和道。
“然儿出去看灯会了，不在家。”
顾寻朝喉咙里发出声意义不明的低笑，轻声呢喃了句什么。
我没听清，他却已转身进了浴房。
片刻后，他带着满身水汽走到我身后，带着薄茧的手抚上我的腰。
这是他一贯的信号。
嫁给顾寻朝八年，我与他并不算太过亲近，最多算得上是相敬如宾。
他甚至并不如何关心顾行然。
我撑着身子，脑海中回响起谢韶言说的话，下意识避开了他的唇。
这是第一次，我拒绝了顾寻朝的亲密。
顾寻朝顿了顿，手掌钳住我的下巴，迫使我转过头。
“今日是怎么了？这般心不在焉。”
我心中一片冰凉，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解释。
“然儿这么晚还没回来，我担心他出了什么事。”
顾寻朝漆黑的眸子盯着我，唇角带了些危险的笑意。
“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不是第一次出门，身边又那么多护卫，还怕有人将他掳走不成。”
他顿了顿，手指摩挲着我的脸。
“还是说，你在撒谎？”
我心口重重一跳，有些烦躁他的敏锐。
“没有撒谎，确实只是担心然儿……”
顾寻朝看我半晌，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
一直到后半夜，我才渐渐清醒过来。
手指摸到枕边，却只触到一片刺骨的冰凉。
顾寻朝不知何时走了。
顾行然亦没有回来。
我呆愣半晌。
4
烛火被我燃到最亮。
我开始收拾东西。
这些年在顾家，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顾寻朝送我的头面首饰、公婆转赠到我名下的商铺宅邸、平日存下的金银票据，都被我分门别类的整理了出来。
到时若真要离开顾家，那这些便是我最大的倚仗。
我将它们放在了上锁的箱子里，数了一遍又一遍，才放心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顾寻朝已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