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娇妻的致命赌局

第一章:笼中雀的独舞
凌晨两点,希尔顿酒店顶层套房。
窗外的城市灯火已经稀疏,只剩下高架桥上偶尔划过的车灯,像流动的血管。顾城坐在落地窗前的皮质沙发里,指间夹着一根并未点燃的雪茄。房间里没有开灯,唯一的广源来自他手中那台平板电脑的屏幕。
屏幕上显示着八个分割画面,覆盖了三百公里外那个被称为“家”的豪宅的每一个角落。客厅、厨房、走廊、书房,甚至玄关的鞋柜死角。
画质是4K高清的,连地毯上的绒毛走向都能看清。
顾城不是变态,至少他自己不这么认为。他只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一个需要掌控一切的管理者。既然他花了几千万买下那栋别墅,又花了数百万装修,甚至连妻子苏曼身上穿的每一件衣服、戴的每一件首饰都是他亲自挑选的,那么,他就有权利确认这些资产是否处于“安全”状态。
这也是一种关心。
画面里静悄悄的。客厅的欧式挂钟指针指向两点零五分。按照苏曼的作息表,她此刻应该在主卧熟睡。苏曼是个极其自律的女人,或者说,是被顾城“训练”得极其自律的女人。她每天早晨七点起床做瑜伽,晚上十点准时入睡,睡前会喝一杯温热的脱脂牛奶。
她是完美的。温顺、美丽、不多嘴,像一尊摆在玻璃柜里的精美瓷器。
顾城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准备关掉监控睡觉。
就在这时,左下角名为“客厅主视角”的画面里,光线有了变化。
有人打开了走廊的壁灯。昏黄的光晕洒在地板上,一道被拉得极长的影子缓缓游入画面。
顾城握着平板的手指微微发力,指甲盖失去了血色。
苏曼走了出来。
她没有穿顾城给她买的那些保守的纯棉睡衣,也没有穿那套昂贵的真丝两件套。她身上只有一件极薄的红色吊带裙。那是一种极具攻击性的红,布料少得可怜,紧紧贴合着她的身体曲线,随着她的走动,裙摆在大腿根部摇曳。
顾城从未见过这条裙子。他的记忆库里没有这件商品的购买记录。
苏曼赤着脚,踩在昂贵的羊毛地毯上。她的头发没有像往常那样扎成规矩的低马尾,而是披散下来,卷曲着,甚至有些凌乱地搭在肩膀和锁骨上。
她走到酒柜前。那个酒柜里锁着顾城珍藏的罗曼尼·康帝,钥匙只有顾城有。
苏曼熟练地从装饰花瓶的底部摸出一把备用钥匙——顾城甚至不知道那里藏着钥匙——打开酒柜,取出一瓶红酒,甚至没有醒酒,直接拔掉木塞,仰头对着瓶口灌了一大口。
暗红色的酒液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划过白皙的脖颈,最终没入那条红色吊带裙的领口深处。
顾城觉得喉咙发干,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水是冰的,却压不住胃里翻腾的火气。
这是苏曼?那个连喝汤都不敢发出声音的苏曼?
屏幕里的女人放下酒瓶,并没有回房间。她把酒瓶放在茶几上,然后做了一个让顾城头皮发麻的动作。
她转过身,背对着监控摄像头,但他能从电视机的反光里看到她的表情。她在笑。不是那种面对顾城时练习过无数次的、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而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充满野性的笑。
她伸出手,对着空荡荡的客厅空气,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姿势。
顾城死死盯着屏幕,呼吸变得粗重。
苏曼的手臂环绕着看不见的“人”,身体轻轻摇晃,像是在随着某种听不见的音乐慢舞。她的脸颊贴在虚空中,仿佛靠着一个人的肩膀。她的手指灵活地在空气中游走,从“对方”的后背滑向腰际,动作轻佻而熟练。
她在和鬼跳舞吗?
不,那种神态太真实了。她闭着眼,睫毛颤动,嘴唇微微张合,似乎在低声呢喃着情话。
顾城把音量调到最大。监控不仅有画面,还有高灵敏度的收音功能。
那是粗重的喘息声,混合着布料摩擦的细碎声响。
“……想我吗?”
苏曼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带着沙哑的磁性,完全不同于平日里的温婉。
“我知道你在看……”
顾城的心脏猛烈地撞击着胸腔。她发现了?不可能。那些针孔摄像头是他花高价请专业人士安装的,伪装成烟感器、螺丝钉和插座孔,连专业的反窃听设备都很难扫出来。
苏曼突然松开“怀抱”,身体旋转,裙摆飞扬。她跳上茶几,赤足踩在顾城最珍爱的意大利进口真皮桌面上。她拿起那瓶红酒,又灌了一口,然后将剩下的酒液淋在自己的锁骨上。
红色的液体在白皙的皮肤上蜿蜒,像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她开始抚摸自己。
手掌从脖颈滑落,经过锁骨,在那被酒液浸湿的胸口停留,用力抓揉,然后继续向下,滑过平坦的小腹,探入那红色的裙摆之下。
顾城的眼睛充血。愤怒、羞耻,以及一种让他感到恶心的生理冲动交织在一起。这个女人,这个他以为已经被驯化得像狗一样听话的女人,在深夜两点,在他精心打造的“笼子”里,上演着一场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独角戏。
或者,并不是独角戏?
苏曼的动作越来越激烈,她仰起头,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身体剧烈痉挛,然后瘫软在茶几上。
大厅恢复了死寂。
过了许久,苏曼慢慢坐起来。她用手背擦掉嘴角的酒渍,眼神里的迷离瞬间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胆寒的冷漠。
她跳下茶几,抽出纸巾,仔细地擦干桌面上的酒渍,甚至哈了一口气,用力擦拭,直到看不出一丝痕迹。
接着,她把空酒瓶带进厨房。顾城切换画面,看到她把酒瓶冲洗干净,用锤子砸碎,碎片混在厨余垃圾里,包了整整三层垃圾袋。
做完这一切,她回到客厅,关掉壁灯。
黑暗重新吞噬了一切。
顾城看着恢复黑暗的屏幕,久久没有动弹。如果不是平板电脑发烫的温度,他几乎以为刚才看到的是幻觉。
那个对着空气跳舞的女人是谁?她在拥抱谁?她在对谁说话?
“我知道你在看……”
这句话像一根刺,扎进顾城的脑子里。
是那个看不见的“奸夫”?还是……屏幕前的自己?
顾城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玻璃上映出他那张因为嫉妒和猜疑而扭曲的脸。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那个掌控全局的猎人,而苏曼只是他豢养的金丝雀。
但今晚,金丝雀露出了獠牙。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此时是凌晨两点半,但他不在乎。
电话响了七声才接通,对面传来一个年轻男人含糊不清的声音:“顾总?这么晚了……”
“明天早上八点,去我家。”顾城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干燥得像砂纸摩擦,“那个私教的职位,你被录用了。记住我之前交代你的任务。”
“啊?真的吗?谢谢顾总!您放心,我一定……”
“闭嘴。”顾城打断了他的废话,“我要看的是细节。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要汇报给我。如果她有任何越界的反应,哪怕只是一秒钟的迟疑,你都可以拿到双倍的钱。”
挂断电话,顾城重新看向平板电脑。
画面依然是黑的,但他知道,在那片黑暗中,苏曼或许正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回味着刚才的疯狂。
这个家,变得有趣了。
既然她喜欢演戏,那就陪她演一场。只不过,剧本的走向,必须由他来定。
第二章:入侵者的气味
阿杰站在别墅门口时,特意整理了一下衣领。他穿了一件紧身的运动速干衣,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胸肌和手臂的线条,下身是宽松的运动短裤,露出结实的小腿。二十五岁的年纪,充满了雄性荷尔蒙的张扬与活力,这正是顾城选中他的原因。
这是一把刀,一把用来剖开苏曼假面的刀。
门开了。
苏曼站在门后,穿着一套米白色的居家服,长发温顺地挽在脑后,脸上不施粉黛,却依然白得发光。她看着阿杰,眼神清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和礼貌。
“你好,请问是……”
“苏小姐好,我是顾总请来的私人健身教练,我叫阿杰。”阿杰露出了他招牌式的阳光笑容,牙齿很白。
苏曼愣了一下,随即侧过身,让出一条路,“请进。顾城跟我提过,但我以为还要过几天。”
她的声音轻柔,像羽毛扫过耳膜。阿杰闻到了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馨香,不是香水味,更像是某种衣物柔顺剂混合了体香的味道。
客厅里光线充足,巨大的落地窗让阳光毫无保留地洒进来。这里干净得令人发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阿杰注意到,苏曼在给他拿拖鞋的时候,手指刻意避开了与他的任何接触。她从鞋柜里拿出一双一次性拖鞋,放在地上,然后退后两步。
“我们就在客厅练吗?”阿杰问,目光扫视了一圈。他知道,这房子的角落里藏着无数双“眼睛”。
“去健身房吧,负一楼。”苏曼转身带路。
健身房的四面墙壁都装了镜子。顾城此刻正坐在几百公里外的会议室里,蓝牙耳机塞在耳朵里,手机屏幕横放在文件堆中。
画面中,苏曼换了一套瑜伽服。那是顾城买的,保守的款式,长袖长裤,领口很高。但紧身的设计依然无法掩盖她身体的起伏。
阿杰开始指导热身。
“苏小姐,您的肩膀太僵硬了。”阿杰说着,自然地伸出手,按在苏曼的肩头。
屏幕前,顾城的瞳孔微微收缩。
苏曼的身体肉眼可见地绷紧了,她下意识地向前缩了一下,避开了阿杰的手。
“我自己来就好。”她说,语气里带着一丝抗拒。
“放松点,如果肌肉打不开,很容易拉伤。”阿杰并没有退缩,再次上前,这次他的手掌覆盖面更大,手指稍微用力,按压着斜方肌。
苏曼没有再躲,只是眉头皱了起来,咬着下唇,似乎在忍耐。
顾城看着这一幕,心里升起一种扭曲的快感。他想看她反抗,又想看她沉沦。那个昨晚对着空气浪荡的女人,此刻却装得像个贞洁烈女。
训练持续了四十分钟。阿杰很专业,但也很“越界”。他在纠正动作时,身体贴得很近。做深蹲辅助时,他的胸膛几乎贴到了苏曼的后背。
汗水顺着苏曼的鬓角流下来,打湿了衣领。她的呼吸开始急促,脸颊泛起潮红。
“苏小姐,核心收紧。”阿杰的手掌贴上了苏曼的小腹。
那是一个极其敏感的位置。
苏曼猛地推开了阿杰,后退两步,撞到了身后的器械架。“今天就到这里吧。”她的声音有些抖,胸口剧烈起伏。
阿杰举起双手,一脸无辜:“抱歉,我只是想确认您的发力点。”
苏曼深吸几口气,平复了情绪,重新挂上那副温婉的面具:“没关系,是我太累了。阿杰教练,你可以回去了。”
顾城关掉屏幕。
表现得不错。至少在表面上,苏曼经受住了第一轮试探。那种抗拒看起来是真实的生理反应。但顾城是个多疑的人,昨晚的那个苏曼太过鲜活,让他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受惊的小白兔就是真相。
那个对着空气抚摸的女人,怎么可能对一个年轻男性的触碰如此排斥?
除非,她在演。演给他看,或者演给阿杰看。
三天后,顾城提前结束出差回家。
推开家门的那一刻,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百合花香,混合着晚餐的饭菜香。
苏曼正在厨房忙碌。听到开门声,她放下汤勺,快步走出来,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老公,你不是说后天回来吗?”
她走过来,接过顾城的公文包,自然地帮他脱下西装外套。
顾城低头看着她。她穿着那条淡蓝色的长裙,头发挽起,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脖颈。
“想给你个惊喜。”顾城伸出手,揽住她的腰。
苏曼顺势靠在他怀里,身体柔软温热。
“吃饭了吗?我做了你爱吃的清蒸鲈鱼。”
餐桌上,顾城吃得很慢。他的目光时不时扫过苏曼的脸。
“那个新来的教练怎么样?”顾城漫不经心地问。
苏曼夹菜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挺专业的,就是……有点太热情了。我不习惯。”
“不习惯就换掉。”顾城盯着她的眼睛。
“不用了,毕竟是你找来的,而且我也需要适应高强度的训练。”苏曼笑了笑,笑容完美无缺。
顾城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突然,他的目光凝固在苏曼的脖子后面。
因为刚才低头喝汤的动作,她的衣领稍微往下滑了一点,露出后颈靠下的位置。
那里有一个淡淡的红痕。
很小,大概只有指甲盖那么大,颜色已经有些发暗,像是淤血消散后的痕迹。
顾城的脑子里轰的一声。
那是吻痕?还是掐痕?
“脖子怎么了?”顾城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
苏曼愣了一下,抬手摸了摸后颈,神色茫然:“哪里?”
顾城站起来,走到她身后,手指冰凉,触碰那个红点。苏曼缩了一下脖子。
“这里。”顾城用力按了一下。
“嘶——”苏曼呼痛,“哦,那个啊。前两天在花园修剪枝叶,被蚊子叮了一口,我也没注意,可能抓破了吧。”
蚊子?
顾城看着那个红痕的形状。边缘并不规则,中间有些许皮下出血点。确实像抓痕,但也像……牙齿用力咬合后留下的印记。
这栋别墅每个月都有专业公司来做除虫,花园里连只苍蝇都难找,哪来的毒蚊子?
“以后小心点。”顾城松开手,坐回椅子上,脸上看不出喜怒,“家里有药膏,记得涂。”
“知道了。”苏曼乖巧地点头。
晚饭后,顾城在书房处理文件。他其实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里全是那个红痕,以及那天晚上苏曼对着空气跳舞的画面。
如果是蚊子咬的,为什么那天晚上监控里她没抓?
如果不是蚊子,那是谁弄的?
阿杰?不可能。监控里虽然有肢体接触,但从未有过这种越界的行为,而且那个位置,必须是很亲密地拥抱或者从背后……
难道在这个家里,还有他不知道的“死角”?
午夜十二点。
苏曼已经睡了。顾城躺在她身边,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却毫无睡意。
就在这时,床头柜上的座机响了。
在这个手机普及的年代,家里的座机几乎成了摆设,只有物业或者推销才会打。但现在是午夜十二点。
铃声在寂静的卧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苏曼动了动,似乎要醒来。顾城迅速伸手拿起听筒。
“喂?”
听筒里没有声音。只有电流的沙沙声,像是老旧磁带转动的噪音。
顾城没有挂断,他屏住呼吸,试图捕捉对面的任何声响。
过了大约五秒,对面传来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像是叹息一样的声音。
紧接着,电话挂断了。
顾城看着听筒,屏幕上显示的是“未知号码”。
但这并不是结束。就在他准备放下听筒的时候,脑海里突然闪过一段尘封的记忆。
五年前,他的前妻在自杀前的一个月里,经常会在半夜接到这种无声电话。每次响四声,接起来就是沉默。前妻说有人在监视她,有人在诅咒她。顾城当时只觉得那是她抑郁症的幻觉,是她为了博取关注的手段。
直到前妻从二十楼跳下去那天,家里的电话也响了。
刚好四声。
今晚,也是四声。
顾城的手掌渗出了冷汗。他转头看向身边的苏曼。
苏曼依然闭着眼,呼吸平稳,像是沉浸在最甜美的梦境里。但在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下,顾城分明看到,苏曼面对着他的那一侧嘴角,正保持着一个极其细微的、僵硬的上扬角度。
她在装睡。
而且,她在笑。
第三章:游戏才开始
为期三天的“新加坡商务考察”是顾城精心编织的谎言。
为了让这个谎言无懈可击,他甚至让秘书定好了机票,并在朋友圈发布了一张樟宜机场的定位照片——当然,那是以前存下的旧图。
此刻,他并不在热带岛屿,而是在自家别墅二楼客房的衣柜夹层里。
这栋别墅在装修时,顾城特意让工人在主卧与客房之间的墙壁上留了一个“检修通道”。通道很窄,仅容一人蜷缩,但安装了一块昂贵的单向透视玻璃。从主卧看,那是一面镶嵌在墙体里的全身穿衣镜;而从通道里看,主卧的大床一览无余。
这里阴暗、狭窄,充斥着老鼠才喜欢的霉味,与外面那个光鲜亮丽的豪宅截然不同。
顾城手里握着一瓶矿泉水,已经在里面蹲守了六个小时。腿部肌肉因长时间蜷曲而发麻,但他感觉不到痛苦,体内翻涌的肾上腺素让他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狩猎状态。
他在等狐狸露出尾巴。
这几天发生的事让他不得不走这一步险棋。
昨天晚上,某慈善晚宴的更衣室外,他听到了不该听的声音。当时苏曼说礼服拉链卡住了,去了后台。十分钟后,顾城去找她。
隔着厚重的丝绒门帘,他听见里面传来布料撕扯的闷响,还有男人极力压抑的喘息。那声音熟悉得让他血管爆裂——是阿杰。
顾城当时没有冲进去。作为体面人,在那种名流云集的场合捉奸简直是自杀。他只是用力推了一下门,门被反锁了。里面的动静戛然而止。
片刻后,门开了。苏曼衣衫整齐地走出来,脸颊绯红,额发微湿。阿杰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一件西装外套,神色慌乱地解释:“顾总,苏小姐的裙摆挂到了钉子上,我帮忙弄一下。”
顾城没说话,只是盯着阿杰那条有些歪斜的领带。
回到家后,顾城在苏曼的梳妆台深处——那个只有拆开抽屉底板才能发现的缝隙里,找到了一本泛黄的日记。
那不是苏曼的字迹。
那字迹清秀却透着绝望,每一笔都像是用指甲在纸上抠出来的。那是他死去五年的前妻许梦的笔迹。
“7月14日。他把监控装到了浴室。我洗澡的时候感觉有人在看我。我知道是他。他在享受我的恐惧。”
“8月3日。我想逃,但他威胁要杀了我全家。他是魔鬼,披着人皮的魔鬼。”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日记的最后一页,用红色的笔写着两个大字:报应。
苏曼为什么会有这本日记?她是来替许梦索命的?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一场针对他精神世界的围猎?
顾城不想猜了。他要亲眼看到真相。
指针划过午夜十二点。
主卧的门把手转动了。
即便隔着玻璃,顾城也能清晰地听到锁舌弹开的脆响。
先进来的是苏曼。
她没有开灯。月光如水银般泼洒在卧室的地板上。她穿着那件顾城从未见过的黑色蕾丝睡袍,每走一步,那层薄纱就如同黑色的雾气般在她腿间缭绕。她走到床边,没有坐下,而是转身看向门口。
阿杰走了进来。
这个年轻的男人此刻没有了平日里唯唯诺诺的样子。他赤着上身,肌肉线条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随手带上门,甚至反锁了那道顾城以为只有自己才有钥匙的重锁。
顾城在黑暗的夹层里屏住了呼吸,手指死死抠住那瓶矿泉水,塑料瓶身发出极其细微的“咔咔”声。
“他走了?”阿杰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顾城从未听过的戏谑。
“走了。航班信息显示他已经落地新加坡。”苏曼的声音慵懒而冰冷,她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酒,“为了这一天,我忍了太久。”
“那是值得的。”阿杰走过去,从身后环住苏曼的腰。他的手掌粗糙有力,肆无忌惮地在那层蕾丝布料上游走,最终停留在她的小腹上。
画面极具冲击力。顾城的妻子,那个在床上连叫声都压抑得像小猫一样的女人,此刻正顺从地向后仰头,将脖颈完全暴露在另一个男人的唇下。
阿杰低头,在那块之前顾城怀疑过的红痕位置,重重地吻了下去。
“唔……”苏曼发出一声甜腻的鼻音,手里的酒杯倾斜,暗红色的液体洒在地毯上。
顾城感觉自己的眼球快要炸裂了。羞耻、愤怒、还有一种变态的兴奋感在脑子里横冲直撞。他想冲出去杀了这对狗男女,但脚下像生了根一样无法移动。
他想看下去。他想看看这个完美的假面下,到底藏着怎样糜烂的腐肉。
阿杰一把抱起苏曼,将她扔在床上。
那张床,是顾城花了三十万定制的。现在,它成了别人狂欢的舞台。
但这两人并没有急着做什么。
阿杰压在苏曼身上,却突然停下了动作。他撑起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下的女人:“你说,他现在会不会在看?”
苏曼笑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沿着阿杰的喉结向下滑动,声音轻得像鬼魅:“他当然在看。他这种控制狂,怎么可能真的放心离开?我想,他现在应该正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像只老鼠一样窥视着我们。”
顾城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被发现了?
不可能。这个隔间是绝对机密,连当初装修的工人都被他用钱封了口并发配到了外地。
床上的两人突然翻身坐起。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仿佛经过了无数次排练。
苏曼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长发,赤脚踩在地板上,一步步走向那面全身镜。阿杰紧随其后,脸上挂着那种令人生厌的嘲讽笑容。
两人站在镜子前,距离只有不到十厘米。
顾城能清楚地看到苏曼瞳孔里映出的那个黑暗的虚空。她没有看镜子里的自己,而是透过镜面,直勾勾地盯着躲在后面的顾城。
那种目光,不属于温婉的苏曼,也不属于那个放荡的舞者,而是一种猎人看着陷阱里猎物的冷酷。
苏曼抬起手,掌心贴在镜面上。
“老公。”
她轻声唤道,声音穿透了玻璃,在狭窄的夹层里回荡。
“出来吧,里面空气不好。”
顾城的大脑一片空白。那种被彻底剥光的羞耻感让他几乎窒息。原来,这一场大戏,唯一的观众也是唯一的丑角,只有他自己。
“嘭!”
一声巨响打破了死寂。
阿杰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铁锤,狠狠地砸向镜面。
防爆玻璃在重击下并没有破碎,而是裂出了无数道蛛网般的纹路。每一道裂纹,都把顾城那张惊恐扭曲的脸切割得支离破碎。
“出来!”阿杰吼道,又是重重的一锤。
这一次,玻璃碎屑飞溅。
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代表着顾城绝对权力的窥视洞口,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灯光之下。
顾城狼狈地向后退缩,撞倒了身后的架子,发出一连串叮铃咣啷的噪音。
“顾总,不用躲了。”阿杰扔掉锤子,双手插在口袋里,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个洞口,“游戏才刚刚开始。”
顾城从夹层后面跌跌撞撞地爬出来时,手里紧紧攥着那根他在里面用来防身的高尔夫球杆。
这是他最后的尊严和武器。
他挥舞着球杆,咆哮着:“滚出去!这是我家!我要报警!我要让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坐牢!”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破音,显得滑稽可笑。
苏曼静静地站在床边,点燃了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烟雾缭绕中,她的神情变得陌生而遥远。她没有穿鞋,脚踝上系着一根红绳,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妖冶。
“报警?”苏曼吐出一口烟圈,嘴角微微上扬,“好啊,报吧。警察来了,正好看看顾总在家里藏了多少秘密。”
她走到电视柜旁,打开了那个平时顾城用来查看监控的巨大显示屏。
屏幕亮起,但显示的不是监控画面,而是一段录像。
录像的背景是五年前。
画面里,顾城正抓着前妻许梦的头发,把她的头往浴缸的水里按。许梦拼命挣扎,水花四溅,而顾城的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嘴里骂着最恶毒的语言。
“那是她该死!她疯了!”顾城尖叫着,试图冲过去砸烂屏幕。
阿杰侧身一步,轻松地抓住了顾城挥来的球杆,反手一拧。
“啊!”
顾城惨叫一声,手腕剧痛,球杆脱手。阿杰顺势一脚踹在他的膝盖弯处,顾城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看来顾总记性不太好,我们帮你回忆回忆。”阿杰揪住顾城的头发,强迫他抬头看着屏幕。
画面切换。
这一次是顾城的办公室。他在和一个陌生男人交易,桌上堆满了现金。
“这是你洗钱的证据。”苏曼的声音冷得像冰窖里的风,“每一笔账目,每一个空壳公司,我都查得清清楚楚。你以为许梦死后,这些东西就没人知道了吗?”
顾城浑身发抖。不仅仅是因为疼痛,更是因为恐惧。那个秘密,那个连他自己都不敢轻易触碰的秘密,竟然被这个女人翻了出来。
“你……你到底是谁?”顾城死死盯着苏曼。
苏曼蹲下身,夹着香烟的手指轻轻挑起顾城的下巴。烟灰掉落在顾城昂贵的衬衫上,烫出一个小洞。
“我是谁不重要。”苏曼轻声说,“重要的是,我想让你尝尝,被当成玩物、被监视、被操控、最后绝望发疯的滋味。”
她站起身,对阿杰使了个眼色。
“把他绑起来。今晚,我们有很长的时间。”
阿杰从柜子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尼龙绳。那是顾城以前用来惩罚不听话的宠物的。现在,它将用来束缚它的主人。
顾城拼命挣扎,像一条离水的鱼。但在年轻力壮的阿杰面前,他那些养尊处优的力量根本不值一提。
几分钟后,顾城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嘴里塞了一团布。
苏曼走到窗前,拉上了厚重的遮光窗帘。
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封闭感。
“第一课,”苏曼转过身,手里多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叫作‘剥皮’。”
她并没有真的割他的皮,而是拿着刀背,在他脸上慢慢滑动。冰冷的金属触感让顾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知道许梦死前跟我说了什么吗?”苏曼在他耳边低语,“她说,她希望有一天,你能像条狗一样跪在她面前忏悔。”
刀尖停在顾城的眼球前方一厘米处。
顾城瞪大了眼睛,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这一刻,在这个封闭的豪宅里,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彻底反转。那个高高在上的掌控者,终于沦为了案板上的鱼肉。而那把刀,正握在他最瞧不起的“金丝雀”手中。
第四章:深渊里的替身
三天。
顾城已经被关在这个房间里整整三天。
窗帘从未拉开过,他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饥饿、脱水,加上精神上的极度折磨,让他处于崩溃的边缘。
这三天里,苏曼和阿杰轮流对他进行“审判”。他们不打他,也不骂他,只是不断地播放那些录像,读许梦的日记,逼迫他承认每一个细节。
“我承认……是我干的……求求你们……”
当顾城嘴里的布团被拿开时,他发出了沙哑如破风箱般的声音。他的高傲、他的洁癖、他的控制欲,在这三天里被彻底粉碎。现在他只想活下去,哪怕像狗一样活着。
苏曼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她看起来有些疲惫,眼底有淡淡的乌青,但那双眼睛依然亮得吓人。
“只是承认还不够。”苏曼摇了摇头,“我要你签字。把你所有的资产转让协议,以及认罪书,都签了。”
顾城看着桌上那一叠文件。那是他的命根子,是他奋斗了半辈子的财富。
“签了……你们就会放过我吗?”顾城颤抖着问。
“当然。”阿杰在一旁插话,手里把玩着那把水果刀,“我们只求财,不求命。拿了钱我们就远走高飞,谁还管你这个烂摊子。”
顾城看了一眼阿杰。这个年轻人的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那是破绽。
顾城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最擅长的就是利用人性的贪婪。
“好,我签。”顾城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的一丝怨毒,“但我手被绑着,怎么写字?”
阿杰看向苏曼。苏曼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给他松开右手。”
阿杰走过来,解开了顾城右手的绳索。
顾城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拿起笔。他在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每写一笔,他的心都在滴血,但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就在他签完最后一份文件时,变故发生了。
阿杰伸手去拿文件,顾城突然暴起,抓起桌上的那支钢笔,狠狠地扎向阿杰的手背。
“啊!”阿杰痛呼一声,本能地缩手。
顾城趁机掀翻了桌子,整个人扑向阿杰。他虽然虚弱,但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两人扭打在一起。
苏曼惊叫一声,似乎被吓坏了,手里的酒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别动!不然我弄死他!”顾城不知从哪摸到了那把掉落的水果刀,此时正抵在阿杰的喉咙上。他的眼睛赤红,整个人看起来像个疯子。
局势瞬间逆转。
“把门打开!让我走!”顾城勒着阿杰的脖子,一步步后退,刀尖刺破了阿杰的皮肤,渗出血珠。
苏曼站在原地,脸色苍白:“你别乱来,杀人是要偿命的。”
“偿命?哈哈哈哈!”顾城狂笑,“老子手里已经有人命了,不在乎多这一条!开门!”
苏曼咬着嘴唇,似乎在做剧烈的心理斗争。最终,她慢慢退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顾城拖着阿杰退出了房间,向楼梯口移动。
就在这时,阿杰突然说了一句话。
“顾总,五千万。”
顾城愣了一下:“什么?”
“给我五千万,我帮你杀了她。”阿杰的声音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那个疯女人想把你送进监狱,但我只想拿钱。只要你给我钱,这些证据我都可以销毁。”
顾城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
如果不杀苏曼,就算他逃出去,那些证据也会让他身败名裂。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成交。”顾城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说,“现在,配合我。”
阿杰突然发力,假装挣脱了顾城的束缚,却“不小心”撞向了追出来的苏曼。
苏曼被撞得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
顾城此时已经完全被杀意控制。他不想逃了,他要彻底解决这个隐患。他举起刀,朝着苏曼冲了过去。
“去死吧!你这个贱人!”
刀光在空中划过一道寒芒。
就在刀尖即将刺入苏曼胸口的瞬间,客厅里的大灯突然全部亮起。
刺眼的白光让顾城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不许动!警察!”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
顾城僵住了。
十几名全副武装的特警冲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顾城手里的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看着地上的苏曼。她并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
刚才那个惊恐无助的弱女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的脸。
阿杰也不再是那副贪婪的样子,他走到苏曼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录音笔,按下了停止键。
“诱导性自白,加上持刀行凶未遂的现行。”阿杰耸了耸肩,“这次他想翻身都难了。”
原来,没有什么内讧,没有什么贪婪。
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局。
从一开始的“绑架”,到后来的“审判”,再到刚才阿杰的“反水”,每一步都是为了激怒顾城,为了让他亲口承认罪行,并在这个布满监控的房子里,亲手实施一次谋杀。
这一切,都被记录下来了。
顾城被押上警车的时候,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
他回头看了一眼。
苏曼站在别墅的台阶上,夜风吹动她的长裙。她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深深的、如同死水般的空洞。
半个月后。看守所。
顾城穿着囚服,剃了光头,整个人老了十岁。
有人来探视。
是苏曼。
她隔着厚厚的玻璃坐下,拿起话筒。
顾城死死盯着她,声音嘶哑:“你赢了。你是许梦的什么人?妹妹?还是被她资助过的学生?”
这是他最后的执念。他想知道自己到底输给了谁。
苏曼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突然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意。
她没有说话,只是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贴在玻璃上。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孩,长相平平无奇,甚至有些丑陋。单眼皮,塌鼻梁,满脸雀斑。
顾城皱起眉头:“这是谁?”
苏曼收回照片,凑近玻璃,轻声说道:“这是五年前的我。”
顾城愣住了。
“我不是许梦的亲戚,也不是她的学生。”苏曼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根钢针扎进顾城的脑子里,“我只是以前住在她隔壁的一个租客。我每天听着你们吵架,听着她哭喊。我透过窗户缝隙看她,看她穿漂亮的衣服,开豪车,住大房子。”
苏曼顿了顿,眼神变得狂热而扭曲。
“我嫉妒她。我嫉妒得发狂。凭什么她拥有一切却只知道哭?如果是我,我会比她做得更好。”
“后来她死了。我知道机会来了。”
“我拿走了她所有的日记,研究她的每一个习惯,每一种表情。我借了高利贷,去整容。一次,两次,十次……我把自己的脸削骨、填充,直到我和照片里的她一模一样。”
顾城感觉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面前这个女人,不是为了复仇。
“我不需要替她报仇。”苏曼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我只是需要毁掉你,因为只有毁掉你,我才能真正继承这栋房子,继承这种生活,彻底成为‘顾太太’。”
“顾城,你爱的到底是许梦,还是这张脸?或者是那个被你驯化的假象?”
苏曼笑了。那个笑容和当年死去的许梦一模一样。
“现在,我是许梦了。而你,是那个被关在笼子里的疯子。”
顾城张大了嘴巴,喉咙里发出“荷荷”的声音,却说不出一句话。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摧毁了他最后的理智。
他猛地扑向玻璃,疯狂地抓挠着,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疯子!你是疯子!啊啊啊啊!”
狱警冲进来,按住了发狂的顾城,给他注射了一针镇定剂。
苏曼放下话筒,优雅地起身。
她走出看守所的大门。阳光明媚得有些刺眼。
阿杰靠在车边抽烟,看到她出来,掐灭了烟头:“结束了?”
“结束了。”苏曼戴上墨镜,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那我们……”阿杰有些迟疑。
“房子归我,钱分你一半。以后别再联系了。”苏曼冷冷地说完,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
黑色的轿车绝尘而去。
夜幕降临。
那栋价值连城的别墅里,灯火通明。
苏曼穿着那件红色的真丝睡袍,端着一杯红酒,赤脚走在空旷的客厅里。
没有了顾城,没有了阿杰,这里安静得像一座坟墓。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夜色。突然,她转过身,看向客厅角落里那个闪烁着微弱红光的监控探头。
她知道监控的那一头已经没有人了。顾城在精神病院,没人会再看这些画面。
但她依然习惯性地整理了一下头发,调整了一个最完美的站姿。
她对着镜头,缓缓举起酒杯,嘴角勾起那个练习了千万遍的、属于“完美娇妻”的微笑。
“晚安,亲爱的。”
在这个巨大的、华丽的牢笼里,新的金丝雀心甘情愿地锁上了门。
第五章:墙壁里的第三只眼
顾城决定在这个家消失二十四小时。
他告诉苏曼公司在这个周末安排了紧急的封闭式审计,手机会关机。苏曼表现得一如既往的贤惠,甚至在他临走前帮他整理了领带,指尖划过他的胸口,带着某种温存的凉意。
“早点回来。”她说。
顾城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瞳孔里倒映着自己西装革履的模样,看起来毫无杂质。但他知道,这层清澈的表面下,或许正涌动着污泥。
他提着公文包出门,车子开出别墅区后绕了一个大圈,停在了三公里外的一个付费停车场。随后,他换了一身深灰色的维修工制服,戴上鸭舌帽,从别墅后山的绿化带绕了回来。
他要进入那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观察室”。
那是主卧衣帽间背后的一处狭窄夹层,原本是中央空调的检修通道。装修时,顾城给了工头一笔巨款,把这里改造成了一个只能容纳一人的暗室。墙壁上嵌着一块高昂的单向透视玻璃,从卧室看,那是一面落地的穿衣镜;而从这里看过去,卧室的大床、地毯、甚至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一览无余。
这里阴冷、干燥,充斥着玻璃纤维和陈旧木料的味道。顾城蜷缩在一把折叠椅上,手里握着一瓶矿泉水,像一只蛰伏在阴沟里的蜘蛛,等待着猎物触网。
时间像粘稠的胶水,流逝得极慢。
下午三点,苏曼出门了。监控显示她去做了美容,然后去超市买了食材。
傍晚六点,阿杰来了。
这一次,他没有穿那身专业的健身服,而是换上了一件质地考究的休闲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他手里提着一瓶红酒,走路的姿态也不再像个唯唯诺诺的雇员,反而透着一股子男主人的惬意。
苏曼在玄关迎接他。
隔着那一层玻璃,顾城看到了一幕让他血液逆流的画面。
苏曼没有给阿杰拿拖鞋。阿杰直接踩着皮鞋走了进来,随手将那瓶红酒放在玄关柜上,然后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揽住了苏曼的腰。
苏曼没有躲闪,身体顺势软了下来,头靠在阿杰的肩膀上。她的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半张侧脸,但顾城能看到她脖颈上那条极细的血管在轻轻跳动。
“他走了?”阿杰的声音透过安装在踢脚线里的拾音器传进顾城的耳机,经过降噪处理后,清晰得如同在耳边低语。
“走了。说是审计,至少要两天。”苏曼的声音里没有了平日的端庄,多了一丝慵懒的沙哑。
“两天……够我们把这个家翻过来了。”阿杰轻笑了一声,低头在苏曼的发顶吻了一下。
顾城握着矿泉水瓶的手指关节泛白,塑料瓶身发出极其细微的“咔哒”声。他在心里默念着:再等等,还要更直接的证据。
两人并没有急着进卧室,而是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阿杰负责煎牛排,苏曼在一旁拌沙拉。他们配合得那样默契,仿佛这才是结婚多年的夫妻。苏曼偶尔会从后面抱住阿杰,脸颊贴在他宽阔的背脊上,两人低声调笑,说着一些顾城听不懂的暗语。
这种温馨,比赤裸的背叛更让顾城感到恶心。因为这种温馨,苏曼从未给过他。在他面前,她永远是那个无可挑剔却又冷冰冰的“顾太太”。
晚餐结束后,时间指向了晚上十点。
大戏开场了。
两人端着酒杯走进了主卧。
苏曼去浴室洗澡。水声哗啦啦地响着,像是一把钝刀在割锯着顾城的神经。阿杰坐在床边,环视着这个房间,目光最终停留在那面巨大的落地穿衣镜上。
顾城屏住了呼吸。虽然他知道单向玻璃的特性,但在那一瞬间,他竟然有一种与阿杰对视的错觉。那年轻男人的目光里并没有欣赏,反而带着一种猎食者的贪婪和轻蔑。
浴室门开了。
苏曼走了出来。
她身上只有一条浴巾,松松垮垮地裹着身体。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水珠顺着锁骨滑落,没入那团白色的棉织物中。
阿杰放下酒杯,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她。
“苏曼。”阿杰叫了她的全名,而不是“苏小姐”或者“顾太太”。
“嗯?”苏曼抬起头,眼神迷离。
“你确定那个老东西不会突然回来?”阿杰的手指挑起苏曼湿润的一缕头发,在指尖缠绕。
“他那种人,工作比命重要。”苏曼嗤笑一声,伸手解开了浴巾的结。
白色的布料无声滑落,堆叠在她脚边像一朵颓败的花。
顾城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理智的堤坝彻底崩塌。他从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电击棍,猛地推开了暗室的暗门。
“砰!”
伪装成镜子的门板被大力推开,巨大的撞击声在卧室里回荡。
房间里的男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僵。
顾城像一头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手里举着噼啪作响的电击棍,双眼赤红,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你们这对贱人!”
他预想过无数种场景:他们会尖叫,会跪地求饶,会吓得瑟瑟发抖。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阿杰没有尖叫,甚至连退缩都没有。他只是微微侧身,将赤裸的苏曼挡在身后,脸上露出了一丝早已预料到的冷笑。
而苏曼,她从阿杰身后探出头来,那双原本应该充满惊恐的眼睛里,此刻却是一片死寂的平静。她慢条斯理地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浴巾重新裹好,动作优雅得像是在参加一场晚宴。
“你终于出来了。”苏曼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叹息。
顾城愣住了。他手里的电击棍还在闪烁着蓝色的电弧,但那种掌控一切的气势却在迅速流失。
“你们……知道我在里面?”顾城的声音干涩沙哑。
“顾总,您那个所谓的‘密室’,隔音效果真的不怎么样。”阿杰耸了耸肩,随手抄起床头柜上的一个重型水晶烟灰缸,在那手里掂了掂,“而且,您身上的古龙水味太重了,透过缝隙都能闻到那股腐朽的金钱味。”
顾城意识到不对劲,转身想跑回暗室。
但他慢了。
阿杰像猎豹一样扑了过来,速度快得惊人。顾城还没来得及挥舞电击棍,手腕就传来一阵剧痛,那根棍子脱手飞出,砸碎了旁边的台灯。
紧接着,一记重击落在了他的腹部。
顾城痛苦地弯下腰,胃里的酸水差点吐出来。阿杰并没有停手,又是一脚踹在他的膝盖窝。顾城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地毯上。
“这就是那个不可一世的顾总?”阿杰揪住顾城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怎么像条丧家犬一样?”
顾城拼命挣扎,试图用他在商场上的那一套来谈判:“你要钱是吗?我给你钱!一百万?五百万?只要你放了我……”
“钱?”阿杰笑出了声,转头看向苏曼,“亲爱的,他说要给我钱。”
苏曼赤着脚走到顾城面前。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掌控她命运的男人,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顾城,你真的以为,我们在乎的是你的钱吗?”
苏曼蹲下身,与顾城平视。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顾城的脸颊,就像顾城以前拍她那样。
“我们只是想让你尝尝,被人当成小白鼠关在笼子里观察的滋味。”
她站起身,走到书桌旁,打开了抽屉,拿出一捆早已准备好的强力扎带。
“把他绑起来。”苏曼下令道,声音冷得像深冬的寒冰,“好戏才刚刚开始。”
阿杰熟练地将顾城的双手反剪在背后,用扎带勒紧,直到塑料勒进皮肉。然后,他像拖死狗一样,把顾城拖到了那把正对着大床的单人沙发上,用胶带封住了他的嘴。
顾城呜呜地叫着,眼球因为充血而暴突。
苏曼走到床头,拿起遥控器,按下了那个控制全屋窗帘的按钮。
厚重的遮光窗帘缓缓合拢,将最后一丝外界的光线隔绝。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昏暗,只剩下床头那盏幸存的阅读灯发出幽幽的黄光。
“欢迎来到你的新家,顾先生。”
苏曼坐在床沿,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她的面容变得模糊而诡异。
“在这场游戏结束之前,你是观众,也是唯一的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