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苏念会定期去监狱探望一名罪犯,还是杀人犯。”
“表面清高,背地里还不知多脏。一边勾搭富二代校草顾亦寒,一边去监狱探访情夫。”
学校里面的流言蜚语,我从不在乎。直到顾亦寒说要跟我分手,我害怕极了。
“那您之前送我的房子和礼物,也还是我的吗?因为金额不小,麻烦您签一下这份赠与协议,您签完,我立马滚。”我双手呈笔,虔诚的模样,就如眼前的人是神。
“苏念,你真是个拜金女。”顾大少狠狠地在赠与方处签上他的大名,还不忘把笔扔向我。
他侮辱性的动作,而我却毫无怨言地捡起笔,生生忍住仰天大笑出门去的冲动。
“谢谢,再见,祝您和柳雪薇幸福美满,白头偕老。”
毕竟房子总算完完整整,安安全全地属于我了,对他说再多的敬语都表达不了我对他的尊敬。
1.
做完今天的第三份兼职,盘算着这个月能攒多少钱。
刚到校门口,眼前横出一只手,拦住了我的去路。
“一个月给你十万,做我女朋友。”
我盯着眼前的这张银行卡,恍惚得以为在做梦,毕竟上课加三份兼职,我一天只能睡三个小时。
1、2、3
还没消失。
而后抬头看这只手的主人。
“顾亦寒?”这位顾大少就是京大最闪耀的存在,他们家以他为名捐给学校一座楼,名为“亦寒楼”,不仅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还有比偶像剧男主更有诱惑力的外貌。
无论是哪一条,摊在一个人身上都足以鹤立鸡群,让女生趋之若鹜,当然,除了视别人的金钱为粪土的我。
而他同时拥有了。
对他无处不在的讨论和线上线下海报般的照片,就算我再怎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也还是不得不略有耳闻。
不过,上天还是稍微有点公平的,听闻他有一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而且看样子这人的脑子不好使。
“你只需要做我女朋友,每个月给你十万,这是银行卡,密码是六个八,你自己可以把密码改了。”
“你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但你也是京大的学生,是吧。”
“做女朋友要做些什么?我不卖身。”
“我不会碰你,只是让你扮演而已,正常情况下,以我女朋友的身份陪我参加活动、聚会,随叫随到,当然不会故意让你旷课。”
“好,成交。稍后我拟一份合作协议,发您微信,这是我的微信二维码,麻烦您扫一下心,我们加下好友。”
签了协议,并让他根据协议上我的收款账号,将钱转入我的银行卡。
毕竟,这钱来得太快,我得让来源合法,过后无法追回。
就这样,我成了顾亦寒的女朋友,名义上的。
一个月十万,我每天做三份兼职,寒暑假无休地工作,一年也赚不到十万。
只要不出卖肉体,当然,虽然我也知道他对我这副清汤挂面的样子感兴趣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以防万一,还是当面确认了,才答应合作的。
别说做他名义上的女朋友,只要不是杀人越货的违法勾当,即使是不道德的,情人小妈,顾大少开口,我都可以演。
为了演好女朋友的这个角色,我还仔细研读了《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
拓宽戏路,或许他富二代圈子的朋友以后也有这种需求。
2.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是他跟柳雪薇表白被拒了。
高帅富的世界,可能单纯的就想用钱侮辱另外一个女生,来发泄自己的不满吧。
而我,只好大口大口地吞下这份侮辱,就让他的不满和愤恨,都发泄在我身上吧。
用金钱砸我吧,砸出他的优越感和自信心。
再整装出发去追求他的白月光,只要白月光的光芒够亮,他的不甘和爱够坚持,这工作我至少能做个半年。
为了服务好这位雇主,我将那三份廉价的兼职辞了。
顾亦寒的课我去上,作业我做,要点名的课都提前跟他说,让他来班上露个脸点个到。
但凡他没那么高调,我都能雇个男生帮他点到。
顾大少爷早上要吃的小笼包,我能五点起床排队给他买。
偶尔他想要体验下黏人小妖精的乐趣,几乎不发微信的我,一天能定十个闹钟,每个小时给他发一条亲密留言。
“宝贝,你知道吗?我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想到你,一想到你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更美好。”
下一个闹钟响了,看了看聊天框,金主没回,盲猜是不喜欢这个称呼,换一个。
“亲爱的,你的微笑是我每天最期待的礼物,你的存在让我的生活充满了幸福和阳光。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大的快乐。”
发完信息后,一秒转身埋头苦读,之前专业课虽然也能取得好成绩,但是业余时间都去做兼职了,实在没有精力考研了。
而现在,女朋友这个工作事少钱多,才有时间精力去复习。
3.
有时候,他会带我出去一起吃饭,不花钱还能吃大餐,不失为一件乐事。
偶尔他开心的时候,还会赏我个礼物,对他们来说都是个小玩意,但我转手一卖,至少也有五千块。
在合作了三个月后,金主对我终于有些许好奇了,也知道我的名字了。
“苏念,你那么爱钱,又没怎么看你花钱,是为什么?”
“我想存钱买个房子,一个属于我自己的房子。”
“你要一个房子?那你算碰上个专业对口的了。走,爷送你一套房子。”
也许在他看来,本应忍气吞声的时候,我却能甘之如饴,让他有了莫大的优越感,又夹杂了一点愧疚;
也许他从没遇到一个可以把女朋友、秘书、管家、保姆多种角色做得完美,心甘情愿的京大才女;
也许在他看来,这种房子随手一送,就如给我买了一瓶饮料而已。
无论他怎么想,当我拿到红色的房产证,业主上印着苏念两个字时,我的心情就如当初拿到京大的录取通知书那般高兴得不可思议。
三室一厅的格局,拎包入住的精装修,这是第一个属于我的家。
对于顾亦寒这样的富家子弟,这些房子是他们随手拿来做人情的,而且这个地段这个户型并不是最优的,但是对我来说,这是我的第一个庇护所。
我知道我在他眼中,就是彻彻底底的拜金女。
可是又怎样呢,是他给我开的价,我只是为他工作,而这个房子,是他对我工作的额外奖励。
很多时候,我也知道他跟他身边的朋友,都会拿我打趣。
他们去的高档餐厅,吃得山珍海味,我都没见过,甚至不知道怎么吃。
他们说的奢侈品,拍卖会,我一无所知,更插不上话。
“苏念,你没去过国外吗?”
“没有,我没有护照。甚至,我没坐过飞机。”
“啊,现在还有人没有坐过飞机的吗?”
“截至2021年,我国有大约70%的人还没有坐过飞机。我出生在一个农村,第一次出市是来京大上大学。
我们市只有火车,没有飞机场,所以我是坐火车来上学的,没有坐过飞机。”
“海参鱼翅鲍鱼三文鱼,这些你都没吃过?”
“没有,我吃得最好的饭菜就是学校饭堂的,饭堂里貌似也没这些菜,有的话我应该也不会打,太贵了。”
他们看似单纯的质疑,实则是嘲讽,我心知肚明。
可是又有什么关系,他们这个富贵圈需要我这个学习好,长得还算可以的贫穷女做消遣,我拿了顾亦寒那么高的劳务费。
这点连精神伤害都不算的言语,对我来说可太轻风细雨般温和了。
天之骄子的他们,象牙塔里面的他们,哪知道人性的丑恶是什么样子。
4.
而我六岁的时候,就已经触及了人性之恶。
六岁的时候,我爸意外去世了。
当年,我妈嫁给了比她大十岁的继父。只因继父家回迁的房子最多,还有一个很大的店面,可以用来开麻将馆。
他们结婚当天,我被我妈安置在邻居家,不能参加她的婚礼。
我知道继父嫌弃我,说我是个拖油瓶。
我也知道我妈妈肚子里有个弟弟,邻居的阿姨总是用怜悯的眼神看我。
我妈每天操劳着家务和麻将馆的活,忙得像不会停歇的陀螺。
而我是家里的丫鬟,帮妈妈干活,招呼麻将馆的客人,斟茶倒水打扫卫生。
爸妈、弟弟的房间在安静的二楼,只有我的房间在一楼麻将馆,方便随时为客人服务。
很多客人都以为我的房间是厕所,而这个房间原本就是厕所的位置。
他们时不时就会敲我房间的门,为此,我在门上贴了一张写有“此房不是厕所”字的纸。
大到房间,小到一个鸡腿,都是弟弟不要的。
甚至为了给弟弟上更好的学校,十万的择校费说出就出。
而我两百多校服费也得几次三番地跟妈妈拿,她才能抽空给我。
即使如此,我的学业依然拔尖,尤其是数学。
中考的时候,我顺利考上了重点高中。
原以为我总算可以离开这个家,在学校寄宿了。
不用在吵杂的麻将馆里看书学习,不用再承受继父那如蛇般恶心的眼光。
可,天上的爸爸,终究没能护住他人间唯一的女儿。
那个血色的夜晚,我失去了妈妈,也失去了我唯一的朋友沈朔。
5.
我十五岁身体已开始发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继父经常看似无意间与我的肢体接触,都让我感受到一条蛇黏在我皮肤上的恶心感。
他的手拍在我的肩上,指尖会摩擦我的肩部;拍在我的大腿上,手心会紧紧贴着不放。
更甚者,我发现了我房间安装的摄像头,对着我的床。
我潜入妈妈和他的房间,打开电脑,备份了电脑里全部关于我的视频,之后全部粉碎删除。
我几次三番都想跟妈妈说,可是都被这个男人打断。
看着妈妈日复一日地为这个家操劳,为这个男人做牛做马,为弟弟掏心掏肺,我又隐忍了下来。
就这样算了吧,只要我离开这个家,什么都会过去的。
我就要上高中了,高中是寄宿学校,不回家就好了。
可,那天晚上,麻将馆的最后一桌客人是他的猪朋狗友。
他们打完麻将后,把妈妈叫起来给他们做了几个下酒菜。
在我房间旁的麻将桌喝酒猜拳直至深夜。
妈妈让我在房间侯着,看他们还有些什么需要。她上二楼带弟弟睡觉,即使弟弟已经九岁了。
那一扇如公共厕所般毫无隔音效果的木门,门外几个肥肉满身跳的中年猥琐男,充满着恶心和令人作呕的污秽的言语、刺鼻的酒气,都仿佛就在我眼前。
窗外微弱的灯光,毛毛细雨飘落,纷纷扬扬,凄凄凉凉。
即将十六岁的我,本该灿烂如绽开的太阳花,却如此刻昏黄深夜的路灯,像耄耋之年,到了生命的终点。
“沈朔,我怕。他们还在我门外喝酒,我妈已经上二楼睡了。”
沈朔,是我的同班同学,住在还未拆迁的棚区,就在我家附近。
八岁的时候,他爸去世了,他妈弃他而去,毫无音讯。
他与奶奶相依为命,沈奶奶四处打零工养活祖孙两。
虽然他们住得是棚区,但是我真得很羡慕他,有个全心全意爱他的奶奶,也不用忍受那么多无人可说的煎熬。
我没有朋友,跟他也不知算不算朋友。
我两很少一起交流,只是偶尔相遇会打个招呼。
我们都知道对方过得不易,沈奶奶老了,越来越难找到工作,即使找到也是工资最低的。
麻将馆出现最高频率的就是我的名字,“苏念,切个水果。”“苏念,过来帮我顶一下,我上个厕所。”“苏念,过来倒点水。”
“苏念、苏念、苏念……”
没有人记得我还是个学生,即使我穿着校服,而我也只有校服可穿。
我们都见过彼此黑暗里的影子,熟知对方如困兽般的嘶吼和无奈。
全班只有我们两个没有换新的校服,其实我妈给了我校服费,而我却没交,我怕如果我交了,就只剩他一个人穿旧校服了。
我们沉默又默契地维持着对方最后一丝的尊严。
可是,如果我知道那晚会是这样的结局,我死都不会发那条微信。
该伤的人伤了,不该受罚的人进去了,而本该由我承受的全部压在了沈朔身上。
6.
“我现在过去。”
看见他的留言,我紧绷了一晚上的那根弦松了,很快就睡过去了。
我太累了,累得都不知何时,房间门被打开了。
直到恶臭般的气味洒在我的脸上,蛇般黏液的触感惊醒了睡梦中的我。
入目是肥头大耳、油头粉面的继父。
我恐惧地大叫了一声,并用力推他。
可他太重了,我推不动。
他一手捂住我的嘴,手心融合汗和皮肤的味道,令我作呕。
“别叫,你想把你妈吵醒吗?吵醒了你妈,我就跟她说你勾引我。
我养你十年,摸一下睡一下怎么了,反正你以后也是要给别的男人睡的,还不如跟我睡。”
我死命的挣扎,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浸湿了身下的床单。
挣扎不脱,即使挣扎脱了,我逃得了今晚,我能逃得了明晚,逃得了后晚吗?
想起七年前,弟弟两岁,我带他玩滑滑梯,而他自己不小心从滑滑梯摔下受伤了。
继父一把抱起弟弟,恶狠狠地看着我,周围的人都指责我,没人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就如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罪人,我妈上来就一巴掌扇在我的脸上,打得我耳朵“嗡嗡嗡”响。
周围的人围着我,手指指着我一上一下,嘴巴一张一合,就像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我妈不会相信我,旁人也不会相信我。
我挣扎不了,也无力再挣扎。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雨帘遮住了本已微弱的路灯,夜色坠入黑暗。
放弃吧,苏念,别挣扎了,苏念,认命吧,苏念。
睡衣被剥落,我闭上了眼睛,看不见就当作没发生吧。
7.
砰的一声,这扇本就不坚固的门被踢开了。
门外炽白的灯光驱散了房间的浑浊。
沈朔就如上天派来的天使,解救了钉在十字架上的我。
我看着他把趴在我身上的那团肥肉拉起,拳头如雨点般打在那团肥肉上,一拳一个凹点,一拳一个凹点。
我如死了般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耳边只有“嗡嗡嗡”的声音。
直至我看见肥肉被红色渲染,我拉住了沈朔的手。
我怕沈朔把他打死了,这个人渣死不足惜,但是沈朔不能背上杀人的罪名。
我那亲爱的妈妈,一向睡眠就浅的妈妈,总算醒了。
她依然跟八年前那样,没有询问我发生什么事,而是心疼地扶起那团血淋淋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