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重庆，日头毒得能把柏油路烤化。黄桷树蔫头耷脑地蜷着叶子，树上的知了像被烫着似的，扯起破锣嗓子没日没夜地嚎。可这聒噪的蝉鸣，一飘到渝北区梧桐雅苑 12 栋 3 楼，“啪” 地就被满屋子的欢闹声撞得粉碎 —— 十六个娃娃凑在一块儿，热闹得赛过磁器口赶场！

防盗门刚推开条缝，热浪裹着橘子汽水的甜腻、痱子粉的清凉，还有厨房里飘出的凉虾醪糟香，“呼” 地扑面而来。客厅早没了正经过日子的模样，活脱脱一个被施了山城魔法的游乐场。彩虹地垫上，三个半大崽儿盘腿坐成小山包，膝盖蹭得黢黑，鼻尖的汗珠噼里啪啦往下掉，还争得面红脖子粗：“勒个炮台安到这儿才巴适！”“你个哈戳戳，装雷达才飞得展！” 散落的乐高零件在阳光里闪成小星星，霸王龙模型歪着脑壳，仿佛随时要加入这场 “星际大战”，摊开的漫画书被穿堂风掀起，超级英雄的披风鼓得像要起飞。

阳台上传来银铃般的脆笑，定睛一瞧 —— 好家伙！晾衣杆缠满花花绿绿的布条，晃得人睁不开眼，毛绒玩具横七竖八挂着，活像洪崖洞倒挂的红灯笼。几个扎冲天辫的女娃娃，攥着绳子，眼睛瞪得溜圆，小脸蛋绷得紧紧的，扯着川普喊：“搞快搞快！花豹追上来要遭逮到！” 那踮着脚尖挪步的模样，活脱脱是穿越亚马逊雨林的小探险家。

顺着甜丝丝的香气摸进厨房，17 岁的张晓玲系着红通通的火锅围裙，正手把手教表妹们做冰粉。瓷碗在她手里转得像风车，嘴里念叨着：“搅冰粉要稳起，顺时针打圈圈，不然要成糊糊！” 灶台上，月牙状的西瓜红得透亮，像朝天门码头的晚霞；碗里的凉虾蜷成白胖团子，在清水里忽隐忽现，像江里游的银鱼。最小的幺妹儿踮着脚，口水都快滴进碗里，眼睛直勾勾盯着红糖浆，那馋猫样逗得众人笑出了鹅叫。

“你看哈勒采购单，硬是要把我吃垮哟！” 张建军摘下雾蒙蒙的眼镜，用汗津津的衣角擦了擦，嘴角却咧到耳根子，“一天十斤大米、三十个鸡蛋，去年专门整了个冰柜，不然这群‘小饿痨’能把屋头掏空！” 镜片上的水珠，是今早水枪大战的 “军功章”。想起孩子们举着水枪追得他满屋子躲，笑声震得吊灯直晃，他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蜜。

这场热辣辣的夏日狂欢，还得从七年前摆起。那年夏天，张建军的妹妹要去外地出差，只好把五岁的儿子送来托付。消息在家族群里一吼，兄弟姐妹们一拍即合，纷纷把自家娃娃 “甩” 了过来。刚开始，面对这年龄跨度从四岁到十五岁的 “混世魔王” 军团，张建军和老婆李芳忙得脚不沾地，家里乱得像遭了暴雨的菜园子。但这两口子脑壳灵光，琢磨出套 “土洋结合” 的法子：搞值日表，扫地、洗碗、叠被子安排得明明白白；按年龄分组，大娃带小娃写作业；最绝的是积分制，背首古诗换张水魔方门票，整理好玩具就能嗦根老冰棍儿。就这么着，把乱糟糟的 “战场”，治成了热热闹闹的 “大家庭”。

在这烟火气爆棚的日子里，惊喜悄悄冒了头。原先抱着手机打游戏的表哥，现在成了航模 “老师傅”，手把手教弟弟妹妹拼飞机，讲起空气动力学头头是道；以前 shy 得不敢说话的小表妹，在家庭晚会上穿着自制的仙女裙，朗诵《再别康桥》，声音清亮得像磁器口的风铃；最挑食的小胖墩，在 “吃饭大比拼” 的吆喝声中，端着碗狼吞虎咽，连平时碰都不碰的空心菜都吃得干干净净。

今年夏天，这群娃儿更是干了件响当当的大事！在舅舅的带领下，他们成立 “小小志愿队”，顶着毒日头清理楼道杂物。小小的身影扛着纸箱，搬着旧家具，汗水把后背浸出深色的汗印子，却没一个喊苦喊累。他们还把小区角落废弃的轮胎刷上五颜六色的漆，做成小椅子，搭起了 “童话书吧”。每到傍晚，书吧里坐满捧着绘本的娃娃，稚嫩的读书声混着蝉鸣，连路过的野猫都蹲在树荫下听得入迷。物业王嬢嬢竖起大拇指直夸：“以前最怕这些娃儿到处疯跑，现在倒好，成了小区的小明星，好多家长都来问能不能把娃儿送来‘学艺’！”

夕阳西下，嘉陵江的晚霞像打翻的红漆桶，顺着窗户淌进屋里，洒在孩子们红扑扑的笑脸上。张建军靠在门框上，看着客厅里追逐打闹的身影，厨房里忙活的女儿，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欢笑声，眼眶不由得发热。七年光景，孩子们像菜园子里的小辣椒，蹭蹭地长，可每年夏天这里的欢声笑语、温暖亲情，却一点都没变。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关于爱与成长的故事，还在继续书写，愈发浓烈，愈发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