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的“董小姐”:从青楼琵琶到商界奇女子
上海,苏州河的雾霭里,一缕晨光刺破百乐门的霓虹残影,在这座城市的历史褶皱中,老锦江饭店是一座庞大而又韵味悠远的历史建筑,如今它依旧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在它的背后,有一个女人的名字--董竹君。
她的名字像一杆青竹,从泥泞里顶出锋利的翠——她曾是长三堂子里的琵琶女,又是待价而沽的清倌人,也是锦江饭店玻璃转门后睥睨商海的传奇。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手头刚好合拢《飘》的故事书本。
密西西比河畔,斯嘉丽攥着红土发誓永不挨饿;上海滩,董竹君正将最后一支金簪拍在当铺柜台,换得经营资本。
恰逢乱世中的女人,一个用蓬裙的脆弱兜住破碎的家园,一个用算盘的精明劈开男权的围城。
她们远隔重洋,却在虚拟和现实的飓风里,把“活着”二字刻成两座丰碑。
01囚笼里的月光——青楼琵琶声断1900年寒夜,上海弄堂深处,黄包车夫董同庆家传来婴儿啼哭。
这个乳名"毛媛"的女婴不会知道,十二年后会被父亲抵押进长三堂子,成为青楼里的"清倌人"。
在卖艺不卖身的规矩下,董竹君展现出惊人的早慧。她将《黛玉葬花》唱得哀婉动人,却在深夜捧着《古文观止》苦读。
理想和现实之间就像隔着一层破木窗,在推开的嘎吱声中破碎。
长三堂子的雕花窗,囚住一方月色和董竹君的身世自由。十四岁的董竹君抱着琵琶,指甲在檀木琴柄上掐出月牙痕。每晚用苏州评弹的腔调默诵严复译著的《天演论》。
楼下嬷嬷的扒拉着算盘珠子,嘴角随着视线上扬到屋顶:“这雏儿的初夜宴,少不得摆三天流水席!”
革命党人夏之时闯入时,长衫下藏着的《新青年》,油迹墨香未干。他递上赎身银元的手还未抬起,少女忽然将琵琶横在胸前:“我有三个条件。”
烛火在她眼里炸成星子,“不做妾室,同去东洋读书,你我此生平权。”
赎身未成。
因为她说:“我不要被赎,要自己走出去!”
出逃那夜,她把珠钗塞进恭桶底层,裹着粗布衫混入倒夜香的队伍。黄包车“唰唰”地轧过外白渡桥的瞬间,她摸出剪刀绞断水红绸衣——衣袂飘落黄浦江时,像极了被斩落的旧时代锁链。
她,自由了!
后来,在东京女子师范的樱花雨中,她啃着冷饭团誊抄《天演论》,忽然笑出声。
这笑声,仿佛与斯嘉丽撕扯天鹅绒窗帘时的喘息共鸣,惊醒了两个大陆上沉睡的魂灵。
02围城裂痕——玫瑰与枪刺的婚姻董竹君,自由了。
但是,尊严却迟迟还在路上。
她嫁给曾经的四川督军夏之时。
逆江而上的婚船驶入重庆朝天门,夏公馆的八重朱门为董竹君次第打开,却又层层锁闭。
北伐失败了。
像极了斯嘉丽面对南方军的战败,生活和社会突然一切都变的陌生。
夏之时的怀表链子开始沾酒气、鸦片膏的味道。
北伐失势后,他瘫在藤椅里冲女儿吼:“赔钱货读什么书!”
铜烟枪砸向书桌,砚台裂成两半,墨汁溅脏了董竹君的贴身旗袍。
最冷的冬至夜,他举着菜刀把她逼到墙角,四个女儿在里屋哭作一团。
她突然想起青楼里那些被拖去“暗房”的姐妹——原来金丝雀逃得出牢笼,却逃不过另一把锁。
“离婚!”
她喊出这两个字时,窗外正响着处决红色政党的枪声,血沫子溅湿了巡捕房告示,也模糊了那个时代的“女权”二字。
抱着女儿挤上开往上海的渡轮时,江风呼啸,卷走她发间最后一支玉簪。
大概,斯嘉丽在庄园里刨土豆充饥时,也听过这般呼啸的风声。
03孤舟渡海——锦江灯火照铁衣她离婚了,钱袋子也瘪了。
1935年的上海,董竹君蹲在上海弄堂的厨房里数钱,蓝布旗袍口袋里塞满了当票。四个女儿下学期的学费还没着落。纱厂破产后,她典当了十三件首饰,连母亲临终戴的翡翠耳坠也送进了当铺。
腊月里的一天,转机来了。
四川客商李嵩高裹着寒气闯进弄堂,将两千大洋拍在八仙桌上:“董先生当年敢和军阀离婚,老子佩服!”
他口中的“先生”二字烫得她眼眶发酸——自离婚后,这是头一回有人不再称她“夏太太”。
锦江小食开张那日,灶火映红半条霞飞路。跑堂伙计石子湘举着“正宗回锅肉”木牌吆喝,却被隔壁粤菜馆伙计啐了一口:“四川辣子也配上台面?”
话没说完,杜月笙的黑色轿车“吱”地刹在门口。这位上海滩青帮老大掀开门帘时,董竹君正抡着大勺尝汤头,头都没回:“杜先生要吃包厢?后面排队去。”
生意火得发烫。每日未到晌午,等位的人潮便堵死弄堂口。
杜月笙第三次被挤掉礼帽时,终于踹翻了藤椅:“董竹君!侬是要让全上海看我杜某人的笑话?”黄铜烟杆敲得账本砰砰响。
石子湘缩在后厨不敢吱声,却见她擦净手走出来,将一碟灯影牛肉推过去:“好菜如好戏,压轴的才入味。”
买卖坏了没人问,生意好了遭人妒。
房东孙梅堂的算盘打得比机枪还急。他捏着租约冷笑:“要么加三倍租金,要么卷铺盖滚蛋!”
董竹君攥着当票走出门时,正撞见杜月笙的保镖在巷口抽烟。翌日,孙梅堂突然点头哈腰送来新房契,租金竟比市价低三成。
在一众好友、大佬的帮携之下,锦江的生意越来越好,影响力越来越大,就连老牌帝国的公使公馆也成了坐上常客。
在这种热闹非凡的人气遮盖下,她也曾利用人脉掩护把军民急需的药品、钢管等物资、情报悄悄的送到敌后,支援反帝反侵略的斗争。
据说1936年3月9日的锦江饭店举行了一次秘密午宴,席间,卓别林体验到了"让灵魂颤抖的中国味道"。
并且,大师和董竹君进行了一次“最富哲学意味的餐桌对话”。
据在场翻译笔记,两人有过精彩对话:
卓别林:"我的电影里,小人物总被机器碾压。"
董竹君:"我的饭店里,餐盘就是武器——昨日的松鼠桂鱼藏着无线电零件,前天的樟茶鸭送走过地下党。"
卓别林(突然起身表演机械舞步):"看!这就是被异化的现代人!"
董竹君(轻敲青花瓷盘):"叮——这是觉醒的钟声。"
04竹节长青——风暴中的重生交出国营锦江饭店钥匙那天,造反派小将把《上海妇女》杂志差点儿摔在她脸上。
牛棚漏雨,她借着月光给孙女缝书包,哼的还是东京留学时唱的《樱花谣》。
批斗会上有人叫嚷:“资本家养尊处优!”她突然笑出声:“小同志,我典当过十二件首饰,你要听当票编号吗?”
九十多岁的生日宴,她捏着放大镜一笔一划的给传记改稿。电视里正放《乱世佳人》,斯嘉丽说“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孙女突然指着屏幕喊:“奶奶你看,这个外国人和你一样,眼里有火!”
黄浦江还在流淌,它冲走了历史的沉疴,也带来新生的希望。
当年剪断的红绸衣,早化成了外滩纪念馆玻璃柜里的黑白照片。而江对岸新开的女性创业孵化基地,有个姑娘把锦江饭店的故事纹在脚踝——是根竹子,斜刺里向上蹿出,叶梢挂着露珠。
05尾声上海档案馆里,董竹君手写的菜谱,辣椒油批注旁竟画着简笔樱花。
手边,打开的《飘》的一页,斯嘉丽攥着红土说“我绝不挨饿”。
目光仿佛穿越到了几十年前,老锦江的玻璃门外,穿香云纱的太太们正为等位吵架,而她摸着新扩的店面砖墙,忽然想起长三堂子那扇永远只开一掌宽的窗。
如今,窗外的陆家嘴玻璃幕墙亮如白昼,光瀑中恍惚看见两个影子:穿粗布衫的女人推着馄饨摊走过南京路,高跟鞋白领抓着咖啡杯冲向地铁站。
她们在历史的折痕里倏然对视,一个裙摆沾着油渍,一个袖口别着名牌,却同样扬起下巴,把乱世走成自己的红毯。
1997年12月,董竹君去世。香港报纸讣告标题堪称世纪绝响:"最后一个缠过足、开过枪、救过国、离过婚的传奇,今夜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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