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镜像:当反法西斯话语沦为霸权遮羞布


法西斯主义是20世纪初诞生于欧洲的极端意识形态,其本质在于通过极端民族主义构建集体认同、以独裁统治摧毁民主制度、利用暴力镇压异己群体、操纵媒体垄断历史解释权。意大利法西斯党与德国纳粹党的系统性宣传,将种族主义与扩张主义包装为“民族救赎”,最终引发二战并导致六百万犹太人遇害。这种意识形态的核心逻辑,是将政治冲突简化为“文明与野蛮”的二元对立,为侵略战争披上道德合法性外衣。正如汉娜·阿伦特在《极权主义的起源》中警示:“极权主义宣传的精髓,不在于说服,而在于制造一种无可置疑的‘真实’。”


2025年莫斯科红场的卫国战争胜利日阅兵式上,俄罗斯总统宣称“坚决反对任何形式的新纳粹主义,反对以任何借口侵略主权国家的霸权行径”,这番话在社交媒体上引发激烈争论。当反法西斯话语沦为地缘政治博弈的工具,当历史记忆成为现实冲突的武器,人类或许正陷入丘吉尔未曾言明却一语成谶的预言陷阱——未来的法西斯主义者,必将以反法西斯的面目出现。

在俄乌战场上,“去纳粹化”的口号与坦克履带的轰鸣形成荒诞交响。俄罗斯将特别军事行动定义为“消除乌克兰新纳粹威胁”。 以“去纳粹化”为名发动战争,却将军事打击目标对准平民设施(如2022年4月的布查惨案、2025年3月的扎波罗热核电站袭击),无法解释为何其军事打击对象包括幼儿园与剧院。据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办事处统计,截至2025年4月,俄军攻击已导致乌克兰境内378处教育设施损毁,其中12%悬挂着儿童绘画作品的教室被精确制导炸弹击中。这种矛盾暴露了俄罗斯叙事的核心漏洞:当“去纳粹化”成为无差别攻击的遮羞布时,其道德正当性已然崩塌。这种话语与现实的撕裂,恰如德国历史学家哈特曼所言:“当反法西斯成为攻城锤,历史记忆就沦为最廉价的战争宣传品。”

德国通过《纳粹否认罪法》将历史反思制度化,每年投入4.2亿欧元维护犹太人大屠杀纪念碑,其教育体系要求中学生必须完成30小时纳粹大屠杀课程。相比之下,俄罗斯将“去纳粹化”异化为领土扩张的遮羞布。2024年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报告指出,顿巴斯民间武装“东方营”中,17%成员曾参与苏联时期阿富汗战争,其徽章却公然采用纳粹德国“骷髅师”符号。哈佛大学历史学家斯奈德指出:“在后苏联空间,对二战的记忆重构已成为国家认同建构的核心工程。”这种历史记忆的工具化,印证了托尼·朱特在《战后欧洲史》中的论断:“当集体记忆沦为政治资本,历史就失去了教化功能,只余下羞辱与报复的快感。”
在数字时代,历史定义权正从学术场域转向算法与平台规则。俄罗斯通过Telegram的VR体验美化战争,乌克兰则在Decentraland平台重建被毁的马里乌波尔数字孪生城。AI生成的虚假信息挑战传统检测模型的边界,而平台的算法推荐机制加剧了信息茧房——用户越沉溺于符合自身立场的内容,越难接近多元视角。例如,Patreon上曾有博主用算法生成“乌克兰士兵向儿童投掷手榴弹”的视频,尽管技术上无懈可击,但内容却充满偏见。算法可以成为真相的助手,却注定无法成为守护者,因为它的设计者、训练数据和商业目标始终带有主观性。真正的“守护者”应是人类对历史复杂性的敬畏,以及制度对技术滥用的约束。
在纪念二战胜利80周年俄罗斯的声明中,“坚决粉碎篡改二战历史行径”的表述与俄军在乌克兰战场使用温压弹的新闻形成刺眼对比。这种历史记忆与现实行为的割裂,暴露出当代国际关系最危险的悖论:当反法西斯主义沦为大国博弈的修辞工具,当历史教训异化为现实冲突的弹药,人类正在重蹈将意识形态武器化的覆辙。正如法国思想家托尼·朱特的警示:“对历史的滥用,终将导致历史记忆的破产。”

站在2025年的时间节点回望,俄乌冲突本质上是一场关于历史解释权的“元历史战争”。俄罗斯试图用“去纳粹化”重构二战叙事,乌克兰借“反侵略”强化民族认同,西方世界以“民主对抗威权”重塑冷战话语。这种叙事竞赛的危险性在于,它将历史简化为权力博弈的弹药,在这场没有硝烟的认知战中,真正的受害者不是抽象的“纳粹幽灵”,而是被炮火摧毁的城市、流离失所的民众,以及人类对历史教训的集体记忆。当和平谈判取代军事对抗成为可能,或许该重温纽伦堡审判首席检察官杰克逊的箴言:“对历史的正义审判,不是为了报复,而是为了警示未来。”
当算法与宣传机器不断制造新的“历史真相”时,唯有坚持多元史料考证、警惕单一叙事霸权,才能避免反法西斯主义沦为又一场“圣战”的旗帜。毕竟,真正的历史警示不在红场的阅兵方阵中,而在每座被摧毁的幼儿园残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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