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抵达的春天

凌晨三点修改完最后一版方案，咖啡杯底沉着褐色的漩涡。窗外忽然飘起细雪，我盯着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像在看一场没有尽头的默剧。那些在指尖悬停许久的消息，最终都变成未发送的草稿，像极了年少时藏在课桌里发霉的情书。

空欢喜大概就是这样。它不是暴雨倾盆的瞬间崩溃，而是梅雨季里晾不干的衬衫，黏腻地贴着皮肤，连呼吸都带着潮湿的酸涩。小时候总在暴雨后跑去水沟边，以为能捡到上游冲来的玩具，结果攥在手里的永远是半片残破的树叶；长大后在机场等到深夜，看着电子屏上的航班状态从“延误”变成“取消”，才发现有些等待从一开始就写着过期日期。

这种感觉很像走在雾里的森林，总以为转角能看见出口，却一次次撞进更浓密的迷雾。我们精心搭建的期待，就像沙滩上的城堡，一个浪头打来，连沙子都变得冰冷。记得大学时和朋友约好去看海，结果台风过境，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只能看着白浪翻涌成模糊的银线。那种失落不是大哭一场就能释怀的，而是像吞下一枚生锈的硬币，在胸腔里慢慢腐蚀出一个空洞。

最难过的不是希望破灭的刹那，而是往后无数个相似的场景里，记忆会突然跳针。路过面包店闻到熟悉的香气，会想起那个说好一起吃早餐却爽约的人；听见老歌前奏，就看见年少时在操场边偷偷张望的自己。这些碎片拼成的幻影，比真实的回忆更锋利，轻轻一碰就鲜血淋漓。

或许人生就是这样，总在得到与失去间反复横跳。空欢喜教会我们的，不是如何避免失望，而是承认生命本就充满未完成的遗憾。就像春天不会因为某场倒春寒就不再到来，我们也终将带着这些不完美的伤痕，继续走在布满迷雾的路上。毕竟，那些未曾抵达的春天，也曾真实地存在于我们的期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