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你我银河相望
沈时愿和谢聿深是一对纯恨夫妻。
谢聿深恨她逼走他的白月光,沈时愿怨他娶了她为什么不爱她。
当沈时愿被绑匪撕票时,谢聿深只说了一句话:“撕票,就快撕,撕完,就扔海!”
如他所愿,天神真的只给她半月的人间时光。
这半月,她带他走过每一处回忆之地,让他爱上她后,再爱而不得。
……
沈时愿被绑匪撕票时,谢聿深还在外点嫩模寻欢作乐。
意识昏沉之时,一道空灵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施主,你执念太深,无法往生。地府悲悯,特允你重返阳间半月,待了断红尘缘,可再入轮回。”
人都死了,连躯壳都会随之消散,怎么还能复生?
沈时愿只觉这话是哄小孩的荒诞谎言,没有当真。
可再次睁开眼,她置身在一艘巨型游轮上,一条醒目的横幅映入眼帘。
——【恭喜聿哥如愿摆脱沈时愿,重获新生!】
灯光闪烁,摇滚震耳,万人狂欢。
沈时愿心脏猛地一震,满心的酸胀。
这艘游轮,是她和谢聿深结婚时的纪念游轮,取名‘甜蜜号-1314’。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在被绑匪折磨惨死时,她的丈夫谢聿深正在和兄弟们开派对庆祝。
“沈时愿!你还敢出现!”
怔神时,一道裹挟着寒霜的声音响起,接着她的脖子就被一双遒劲有力的大手掐住。
沈时愿看着眼前的男人,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与愤怒。
她被绑走这些天,谢聿深没有半分担心。
她在心底无声地嘲笑自己的多意。
而此时周围人见状,也纷纷出声传来阵阵嘲笑。
“沈时愿,你不是说自己被绑匪撕票了吗?怎么没死,是在给大伙表演重生吗?”
“你可真够拼的!为了不让聿哥去国外看诗瑶姐,自导自演绑架一出戏,现在是诈尸吗?”
“我什么时候……呃!”
沈时愿刚要反驳,掐在她脖子上的手就加重了力气。
她看着谢聿深眼里的猩红,一点都不怀疑他是真的想掐死她。
就在她因缺氧呼吸快要夺舍时,一道轻柔的女声制止:“阿聿,别这样。”
话落,沈时愿感觉脖子上的束缚松开。
重新呼吸到新空气,她剧烈咳嗽,视线落在了那道女声的源头。
沈诗瑶,沈家如珠如宝的养女。
是她的姐姐,也是谢聿深藏心上的白月光。
“看到了吧,要不是你横插一脚,诗瑶姐和聿哥不知道该有多幸福。”
“把诗瑶姐逼出国,她回来,你就死皮赖脸回来,沈时愿,京市毒妇非你莫属!”
在一声声嘲讽中,沈时愿看向亲密站在一起的两人。
若是以前,她会气红了眼,冲上前将他们分开,再踮起脚尖在谢聿深脸上狠狠盖章,向沈诗瑶宣誓主权。
可现在,她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站在原地,嘴角扯出一抹惨笑。
为了不爱自己的父母,为了心里始终装着别人的丈夫,她努力迎合,百般讨好,却落得个无人收尸惨死的下场。
她清晰记得,绑匪要撕票前扔给她一部手机,给了她十次打电话找人要赎金的机会。
第一次,她打给了父亲,没有接通。
第二次,她打给了母亲,接通后,还没开口就是一通责骂。
“沈时愿,你能不能别闹了!诗瑶现在还在手术,你还想玩把戏抢我们的关心,如果得白血病的是你就好了!”
电话的茫音一声声响起,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剩下八次,她都打给了谢聿深,可他一次都没接,全被挂断。
绑匪冷笑怒吼:“你不是沈家千金,谢氏的总裁夫人吗?十个电话,一个救你的人都没有,没一点利用价值!”
接着,她看到绑匪那寒光闪闪的匕首,就那么刺进了她的心脏,鲜血在胸口染成一圈圈血花。
沈时愿抚上心口,那里仿佛还能感受到痛入骨髓的疼。
沈诗瑶也看到了她,诧异了瞬后,脸上又挂上一副温婉笑容。
快步上前,拉住她的手。
“愿愿,你没死为什么不回家?你知不知道,爸妈听到你的死讯,伤心过度,三进三出医院!”
“有什么委屈你跟姐姐说,你是我妹妹,姐姐都会让给你的。”
轻飘飘的三言两语,就坐实她‘炸死骗人’的事。
可明明,她是真的被绑架了。
沈时愿不想见虚情假意的沈诗瑶,甩开她就要走,可刚迈出一步,手就被谢聿深抓住。
“又想去哪?你就算真死了,我也不会难过的。”
沈时愿手腕吃痛,心口也疼,可她的目光,落在他左手那串透亮佛珠上。
那是三年前,谢聿深大病,她冒着漫天大雪在禅音寺跪了九千台阶,虔诚为他求来的。
沈时愿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取下谢聿深手腕的佛珠。
佛珠断裂,亦如她此生对他的情断。
佛珠滚滚落地,谢聿深的心好似也跟着滚了滚。
有人大笑道:“沈时愿,这可是你自己扯断的,我们可都亲眼所见了,别又找聿哥作妖!”
“嗯,是我弄断的。”
沈时愿看着地上散落的珠子,一双杏眸看不出色彩,声音极轻,“不怪谢聿深。”
闻言,众人一怔,皆都忘了回话。
谢聿深脸色‘唰’的一沉,猛地上前抓紧她的手,嗓音冰冷。
“说话算话,说谎的人不得好死!”
听到“死”这个字,沈时愿身体难以抑制地微颤了一下,胸腔再次传来疼痛。
“怎么不说话,心虚了?”谢聿深步步逼问。
“随便你怎么想。”她甩开他,俯身蹲下,在大家的异样目光中将佛珠一颗一颗捡起。
然后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反正,不管她说什么谢聿深都不会信,就索性懒得再说。
半小时后,回到月山别墅。
这是两人的婚房,可大多数只有她一个人独住,除了每个月规定同房的日子,谢聿深宁愿睡公司也不会踏入这里一步。
沈时愿找了个盒子,将断了的佛珠放进去。
她要尽快,将尘缘之物都收集起来,了断了这些红尘,才能让自己重生。
忽然,一道温润磁性的嗓音打破了这窒息的寂静。
“宝宝,为什么这么久不回家?”
沈时愿循声看去,一旁的手机亮起,屏幕上出现了谢聿深的面容。
那是她定制的3D虚拟男友“乖乖聿”。
和谢聿深长得一模一样,黑衬衣,西装裤,就连眼角的泪痣都毫无差别。
唯一的不同,“乖乖聿”眼神温柔缱绻,谢聿深眼眸凉薄冷淡。
沈时愿眼圈发热,脑海里的记忆汹涌而至。
她和谢聿深,是京市一南一北两大死对头。
沈时愿性子跳脱顽劣,行事肆意张扬,一身大小姐脾气,就没有她不敢闯的祸。
谢聿深斯文如玉、是长辈们口里赞不绝口的“矜贵公子”,十七岁便远超同龄人的沉稳内敛。
五年前,谢聿深在酒吧不计前嫌、施以援手,救下差点被侵犯的她。
从那后,她就追在谢聿深身后要报恩,势必要拿下这朵无人敢摘的高岭之花。
可谢聿深眉眼冷淡拒绝了她。
“沈时愿,我想要的妻子,是温婉端庄、而你只是个假小子。”
那天后,沈时愿就收起跳脱,学习各种名媛礼仪,钻研各种才艺,古琴、油画、插花。
从一个行事莽撞的大小姐,脱胎换骨成了京市举止优雅的名媛。
等她终于有资格,准备再次告白时,却听到谢聿深要娶她姐姐沈诗瑶的消息。
沈时愿伤心欲绝,默默退出。
可婚礼前夕,沈诗瑶来找她。
“愿愿,姐姐有心爱的人,你能替姐姐嫁给谢聿深吗?”
那一刻,沈时愿心跳一瞬,藏着私心也抱着侥幸答应了沈诗瑶。
沈诗瑶连夜出国,而她穿上婚纱,嫁给了谢聿深。
可不知为何,所有人都说是她逼走了沈诗瑶,拆散了他们这对‘有情人’。
从那之后,谢聿深就开始恨她。
往事浮现,沈时愿盈在眼眶的泪落下,一滴一滴砸落在手机屏幕上,而虚拟的谢聿深像是有感知般发出机械的声音——
“宝宝,是哭了吗?”
沈时愿垂眸,视线再次落在‘乖乖聿’上,没忍住红了眼眶。
“乖乖聿”,曾经是她对谢聿深的精神寄托。
可现在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也是她的执念。
沈时愿收回思绪,手指放在删除记忆的按钮上。
“乖乖聿……”抹除记忆。
四个字还没说出口,门口就传来一道熟悉的轻淡嗤笑。
“沈时愿,你就这么饥渴缺爱,连手机里都要装一个我的替代品?”
沈时愿回头,正对上谢聿深冷沉视线,她张嘴想解释,手机里‘乖乖聿’再次发出温和声音。
“宝宝,为什么不说话,是不要老公了吗?”
一句话,好像给沈时愿宣判罪责。
谢聿深脸色阴沉如墨,大步上前关掉她的手机。
“沈时愿,别再玩这种自导自演的把戏了,从你逼走诗瑶,我和你之间只剩下互相折磨。”
清冷的月光笼罩在沈时愿身上,落寞寂寥。
谢聿深走了很久,‘互相折磨’这包含着恨意的四个字还是萦绕在她脑海。
许久,她才回神,打开手机,按下了‘乖乖聿’的清除按钮。
随着进度条一点点推进,虚拟的“谢聿深”彻底消失。
沈时愿的心好像在一刻空了,嘴角却勾起一抹释然的笑。
一场执念,一场空。
半夜十点。
沈时愿正要关灯休息,手机震动,是林总监的电话。
她接通,那端传来林总监难掩兴奋的声音。
“深浅浅老师,你的处女小说《月光彼岸》被投资方看中想拍成短剧,什么时候有空,来细聊?”
沈时愿稍怔,思绪涌上脑海。
三年前,在第99次向谢聿深表白被拒后,她满腔暗恋无处发泄,就用‘深浅浅’的网名在网上写作,将藏在心底的深情付诸文字。
没想到一夜之间火遍全网,被公司签约后让她成了炙手可热的知名编剧。
这本《月光彼岸》里面的男女主,就是她与谢聿深的翻版。
只不过故事里,她给男女主的结局是圆满,而现实里,谢聿深对她却是恨意的。
于私,她并不想把这本小说搬上荧幕,可版权现在属于公司,她没有理由拒绝。
想了想,答应下来。
“明天上午。”
挂断电话,沈时愿揉了揉眉心,带着满心疲惫沉沉睡去。
第二天,公司。
沈时愿到了后,就在休息室等林总监。
突然,门口传来喧动,她转头望去,就看到了两道身影,竟然是谢聿深和沈诗瑶。
沈诗瑶也看到了她,走了过来,温柔出声:“愿愿,好巧啊。”
沈时愿没回,沈诗瑶又继续说,“阿聿是为我来的,他知道我的演员梦,就想为我买下当下火遍全网的编剧‘深浅浅’的小说《月光彼岸》翻拍。”
沈时愿眸子一顿,看向依旧被人群簇拥的谢聿深。
所以,林总监说的投资方,是他……
就这一眼,忙完后的谢聿深也看到了沈时愿,眸色骤冷。
他走过来,嗓音寒凉:“沈时愿,你怎么在这?”
“我……”
“阿聿,愿愿肯定是舍不得你,才跟踪到这的。”
沈诗瑶这句话,又暗示她是故意跟踪他们而来。
谢聿深眉眼下沉,拽着沈时愿出了大厅。
下一秒,寒冷的声线和随着天空的雷声同时砸下。
“沈时愿,你这样每天黏着我,真的令我生厌!”
沈时愿心口一窒,艰涩的回:“我没有跟踪你,我是来谈工作的。”
谢聿深冷笑:“你谈工作?这几年,你除了无时无刻跟踪我,就是在家里,什么时候工作过?”
难听的职责如刀,挖得沈时愿心口疼。
这些年,她的确为了谢聿深快忘了自我。
她是被公司签约了,但一直是在家里写作的。
她心口酸了下,声音很轻:“谢聿深,既然你这么讨厌我,那我们好聚好散吧。”
话落,空气好像被凝滞。
谢聿深神思怔住,不可置信看向沈时愿。
雨幕朦胧下,她的小脸出奇的惨白,与记忆中的明艳缠人的样子,天差地别。
他心底陡然升起没来由的烦躁,可转瞬又眼眸微眯,压着声线如地狱之主。
“好聚好散?是你毁了我本该幸福的婚姻,现在想逃,绝不可能!”
“你和我,只能一起下地狱!”
沈时愿心狠狠一震!
谢聿深恨她,她一直都知道,却从不知道恨到入骨。
心里传来的密密麻麻的痛,让她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时,沈诗瑶走了出来:“阿聿,下雨了,送我回家吧。”
谢聿深转身,两人并肩离开。
他的伞完全倾向沈诗瑶那边,小心翼翼地护住,生怕女人身上沾上一滴雨珠。
沈时愿站在屋檐下,静静望着。
很久以前也有同样一个雨天。
她去谢氏接谢聿深,只带了一把伞,期盼着能和他像偶像剧一样浪漫雨中漫步。
可最后的结果是,他们中间像隔了一条银河。
到家后,两人都被雨淋湿,狼狈不堪。
原来,爱与不爱其实在这些细微的瞬间早就昭然若揭。
沈时愿心底的痛意又翻涌,不禁红了眼眶。
这场雨下了很久,林总监才匆匆赶到。
交谈时,林总监感叹:“谢氏这次真是下了血本,短剧投资十个亿,怪不得外界传言沈家大小姐沈诗瑶是谢总的白月光。”
“不过,人家想改个结局,‘深浅浅’老师你这边,OK吗?”
沈时愿点头:“同意。”
死过一次,她才明白,这份圆满结局又何尝不是她对谢聿深的执念。
既然是错误的,那就要修正过来。
敲定好合同各项事宜,沈时愿就回了家。
谢聿深依旧没回来。
傍晚,沈时愿打开电脑,正在构思。
这时,右下角弹出一则消息,是徐氏官微,官宣买下IP《月光彼岸》,并公布女主是沈诗瑶。
底下,连带一起的是谢聿深为沈诗瑶砸千亿的热门话题。
短短几分钟,就掀起浪潮。
【啊啊啊!这可是我磕的第一对京圈CP,终于旧情复燃了!】
【快点复合吧,要不男主就让谢总来演吧!上位者低头的故事我们可爱看了!】
这部呕心的剧本倒成了谢聿深和沈诗瑶恩爱的背景板。
沈时愿唇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退出页面,将原版结局打印出来和佛珠一起放进盒子。
……
次日。
沈时愿是被手机里的备注闹钟吵醒的。
今天,是沈母的生日宴。
礼物在她出事前,就准备好了,可这刻她却犹豫了瞬才决定前往。
父母不一定会想见她,但也是最后一次了。
更何况,自己还有些东西,留在原来的房间。
换好衣服后,沈时愿就出门了。
门口,一辆劳斯莱斯幻影久久等候。
谢聿深打开车窗,声音没什么温度:“妈生日不去不好。上车吧。”
结婚后,连回门日他都躲着没陪她回去。
可现在沈诗瑶从国外一回来,谢聿深却不躲了。
是去见谁,沈时愿心知肚明。
一小时后,沈家。
名流汇聚,高朋满座,奢华热闹。
站在门口,沈时愿就听到客厅里传出的欢声笑语。
她走上前,挤出微笑开口。
“爸、妈,我回来了。”
又把礼物递给沈母,“妈,生日快乐。”
其乐融融的氛围瞬间冷凝。
沈父脸色冷沉:“你还知道回来!怎么不继续演你那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戏码了!”
沈母也一脸失望道:“愿愿,你真的太不懂事了!”
沈时愿张了张嘴,好几次都想解释,却又不知怎么说连自己都觉得荒诞的事。
她其实,真的死了……
这时,沈诗瑶走上前,牵住沈父沈母的手,温柔出声:“愿愿已经知错了,今天是妈生日,我们不说不开心的事。”
接着,又转头看向谢聿深:“阿聿,你来帮我一起给妈切蛋糕吧。”
“好。”
谢聿深眉眼柔和应了声,就走了过去。
沈父沈母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她的亲手父母,她的合法丈夫,和沈诗瑶一起谈天说地,亲密无间切着蛋糕。
她就像被遗忘了般,在这个家始终是个透明人。
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去。
沈时愿没去打扰这‘一家人’的温馨,将礼物递给一旁佣人,就回了自己曾经的房间。
房间里,还保留着她少女时期的痕迹。
床头上摆着十岁时和父母一起拍的合照。
那时,沈诗瑶还没来沈家,照片上的她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沈父沈母眼里也满是骄傲和宠溺。
沈时愿看了许久,眼眶逐渐湿润。
许久,她深吸一口气,找来一个大纸箱,打算将这些自己的尘缘之物全部都收了起来。
一收拾,才惊觉,关于谢聿深的东西就占据了一大半。
她送给谢聿深,可全都被他退回的礼物,有88份。
她手写给谢聿深的情书,一封都没拆开过,有99封。
还有,为他扎破了十个手指才打好的围巾、辗转国外去帮他抢的限量版球鞋、跑了全球才买到的古玩……
每一件,恍若都像是在告诉沈时愿,当初的自己有多用力去爱谢聿深。
冰凉的心像是被开水烫了下,又疼又麻。
随后,她将这些一一放进箱子,这些曾经她以为能通往爱情的钥匙,现在才明白,不过是困住自己的枷锁。
沈时愿收拾完毕,就下了楼。
路过会客厅,里面依旧其乐融融欢声笑语。
她原本想悄然离开,一道背对着她的,熟悉的男声骤然钻进她的耳朵。
“沈总,沈夫人,你们好,我是林商!”
像一道惊雷,将沈时愿定在原地。
这声音,就是将她绑架杀害的,那绑匪的声音!
阴暗的房间里,她的四肢被绑在冰冷铁架上,眼睛被黑布罩住,耳边是绑匪的荡笑,那笑直直刺着她的耳膜,凌虐着她的神经。
“沈小姐,没人来救你,可惜你这张美丽的小脸马上就暗淡了。”
她永远忘不了那声音,忘不掉刀刃一次又一次划破她皮肤的痛感!
沈时愿脸色瞬间煞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发颤。
手中的纸箱子,‘哐当’坠地。
几人齐刷刷看向她。
沈父脸色铁青:“沈时愿,你又鬼鬼祟祟站在那偷窥什么?!”
沈时愿死死地盯着那男人的脸,沙哑出声:“是他,是他绑架了我!”
“胡说八道!”
沈母痛心疾首出声,“这位是你姐姐诗瑶的朋友,你又说什么疯话!”
而沈诗瑶脸上却闪过一抹心虚,但很快又走过来,变成知心姐姐:“愿愿,你是不是太累了产生幻觉了。姐姐扶你回房休息。”
沈时愿推开沈诗瑶,颤抖着手拿出手机想报警,却被一只大手扼住手腕。
谢聿深眼色冷冽,嗓音包含警告:“够了沈时愿!今天这场合你难道还要玩别人绑架你的戏码吗!适可而止!”
每个人的话都像一把把寒刃直直捅穿她的心脏。
她痛到几乎窒息,可颤抖着嘴看着四人,半天却再发不出一个声音。
她差点忘了,这里没有人会相信她。
因为,根本就没人在意她的死活。
倏然,沈时愿浑噩地抱住箱子,逃一般的离开。
一直回到别墅。
她还是觉得自己没从那寒窖里爬出来般,每寸肌肤都透着冷。
那些被凌辱的画面在脑海里不断放大,搅得她一团乱麻。
那人是沈诗瑶的朋友,那绑架她的事是不是和沈诗瑶也有关?
沈时愿平复着情绪,颤抖着手,打开手机搜索引擎,输入林商的名字。
——林氏集团小公子。
京市权贵圈公子哥、黑白两道通吃,可谓是风光无限。
沈时愿看着上面的图片,心里一阵恐慌。
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一声轻蔑的笑:“沈时愿,你用绑架做借口引起男人注意,手段不错。”
沈时愿回头,就对上谢聿深一双戏谑的黑眸。
“怎么,刚说要和我分开,就相中了下个目标,你就这么爱热衷于跟诗瑶抢东西?”
她没想到谢聿深会回来。
她以为他今晚会陪沈诗瑶在沈家。
这份不语在谢聿深眼中成了默认,他黑眸轻眯了眯,薄唇溢出冷笑。
“沈时愿,是你先把我拽进这张婚姻的网。我说过,除非你死,否则你要和我一样,余生都被这段婚姻困死。”
言罢,谢聿深扯了扯领带,往浴室走去。
沈时愿看着男人的背影,内心只剩下麻木。
“谢聿深,我是困死了。因为,我是真的已经死了。”
她轻声呢喃,声音低得像窗外飘散的残叶,没人知息。
次日,警局。
沈时愿攥紧了手坐在椅子上,等待案件受理。
她事无巨细地说了自己被绑架的事,死亡的事她没提,毕竟她现在‘活生生’站在这,没人会信。
她只能寄希望于警察能找到确凿证据,将杀害她的人,绳之以法!
到那时,所有的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突然,门口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沈父、沈母、谢聿深三人急匆匆走了进来。
沈父满眼怒色,抬起手就扇过去:“沈时愿,从前你小打小闹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敢闹到警局来!林氏集团现在是沈家的合作商,你这么做是要害死沈家吗!”
说完,第二个巴掌就要落下,沈时愿做好了被挨打的准备,谢聿深却突然挡在她面前。
“爸,愿愿是我妻子,她的事,我来解决。”
这一声‘愿愿’,让沈时愿神思都恍惚了下。
好像看见了从前那个光风霁月的少年谢聿深,曾带她逃离沈家的谢聿深。
可还没等她回神,谢聿深冰冷的声音就响彻在她耳侧。
“警察同志,我是沈时愿的丈夫,她的绑架都是自导自演,麻烦把她的报案撤销。”
沈父见状连忙附和:“对,撤销!我是沈时愿的父亲,是我教女无方!让她从小就性子顽劣,爱搞这些出格的事来博眼球,给你们添麻烦了。”
沈母也走上前:“我是沈时愿的母亲,是我们把她宠坏了,把她性子养扭曲了,才口无遮拦瞎说!”
沈时愿僵在原地,一颗心像被镊子一点点掰开。
他们,本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温暖、最亲近的家人。
可他们唾弃她、谴责她,将她视为耻辱!
沈时愿闭上了眼睛,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力气。
别期待了。
就算警察接受了她的报案,找到了她的尸体,他们也不会有一丝的难过。
看着案件被撤销,沈时愿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心如死灰,之后,连自己怎么从警局回去的都不记得了。
空寂的客厅里,谢聿深寒冷的声音响起。
“沈时愿,你招惹别的男人前,最好看看自己的身份,要是再……”
说到一半,他瞥见她白皙脸上泛红的巴掌印,像一团火刺进胸口,闷闷的,竟让后半句哽回了喉咙。
须臾,他压住异样情绪,拿来冰袋朝沈时愿脸上探去——
沈时愿回神,下意识地侧身躲开。
谢聿深右手僵在半空,脸色下沉。
‘啪!’
冰袋狠狠摔在地上,谢聿深的眼神已经恢复冰冷。
“好心当成驴肝肺,自己无中生有,活该你疼,疼死才好。”
留下这一句就走了。
沈时愿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极浅又自嘲的笑。
“谢聿深,我的确是被疼死的。”
很久,等到林总监来催她的稿,沈时愿才慢慢起身,回到卧室。
打开电脑,为《月光彼岸》写下了最终结——
“寺庙钟声回荡,男主和女主背影一南一北,自此山水不相逢,余生再无交集。”
之后,她就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在一声一声的抽噎中,慢慢睡去。
隔日,阴沉沉的。
沈时愿起床,她没想到自己改写的结局,在网络上竟然炸开了锅。
【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深浅浅’以心爱的人为原型写的自传,怎么改成be了?】
【本骨灰级原著cp粉,等了这么多年,没想到等到了断头饭。】
也有支持的。
【大大辛苦,是本书迷想要的老死不相往来的结局。】
【是啊,这男主根本就没有多爱女主,这大结局很完美,女主终于做回了自己。】
两派争执的火热朝天,沈时愿没有顾及。
对她来说,这就是她和谢聿深的结局。
吃过早餐,手机铃声响了。
“小姐您好,这边是寄梦亭,你一年前在我们这留下了祈愿袋,现在可以过来取了。”
沈时愿想起,三年前前寄梦亭在京市开业,她恰巧经过,就写下了自己的心愿,期盼能够在未来实现。
半小时后,沈时愿赶到寄梦亭。
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那个褪色的祈愿袋。
一枚婚戒静静躺在里面,是她和谢聿深的婚戒,也是她曾经视为最重要的东西。
旁边,是一张微微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她曾经的心愿。
一:早日和父母消除隔阂,重修于好。
二:谢聿深能看到她的好,只要喜欢上她,等多久都可以。
看着看着,沈时愿的眼眶渐渐红润,缓缓蹲在地上。
工作人员注意到她的情绪,轻声询问:“小姐,您怎么了?是愿望没实现吗?”
沈时愿声音哽咽:“是啊,一个都没实现。”
工作人员安抚她:“没关系的,您可以参加我们的告别仪式,上天会用另外一种方式弥补这些遗憾。”
说着就指了指仪式现场,一座用纸编织的小塔屹立在中央。
人们把自己的物品,或者是信封都放进小塔的窗户里。
轮到沈时愿时,她深吸一口气,把装有婚戒和心愿清单的祈愿袋,也放进了小塔。
下一秒,工作人员举起火把,扔进小塔。
火焰燃起,热浪扑面而来。
沈时愿望着那跳跃的火苗,曾经过往的所求所愿皆化为烟雾,渐渐消散。
夜色,渐渐深了。
沈时愿回到家时,别墅里竟然灯火通明。
她走进去,就听到了一道轻柔的女生笑声。
和谢聿深并肩而坐的沈诗瑶看见她,露出标准的笑容:“愿愿,你回来了,我新戏今天开机,拍摄地就在附近,我不太习惯住酒店,阿聿就让我住家里,你不会介意吧?”
‘家’?这里的确从来都不是她的家。
沈诗瑶零零碎碎的东西摆满了客厅,摆满了这个曾经她和谢聿深的婚房。
沈时愿艰涩的张了张嘴,只是还没出声,谢聿深就抢先道:“她不会。”
她收回嘴,扯了扯唇笑了下:“嗯,随便住吧。”
反正,以后就和她没关系了。
“你不介意就好。愿愿,你还没晚饭吧,跟我们一起吃吧。”沈诗瑶很顺势就摆出女主人姿态。
沈时愿扫了眼满桌的重口味的辣菜,嘴角的笑容更讽刺了。
她有胃病吃不得一点辣,结婚这么多年,谢聿深真的就从来都没有注意到过。
“我不吃了,你们吃吧。”
她哽涩的回完,就转身向楼上走去。
谢聿深看着沈时愿那纤瘦的背影,他平静的黑眸沉了沉,看不出什么情绪。
沈时愿回到房间,刚躺在床上,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她打开就看到了沈诗瑶刚刚更新的朋友圈。
拍了好几张别墅的照片。
配文是:【秋千和栀子花,原来你答应过的我们的家一直都在,感动。爱心jpg】
沈时愿心口颤了颤,呼吸窒闷。
曾经那些萦绕在心头、怎么也想不通的事情,在此刻终于有了答案。
为什么,童话般的壁纸与别墅里原本冷淡简约的风格,格格不入,谢聿深却不愿意换掉。
为什么,她只是好奇地坐了一下那个秋千,谢聿深就大发雷霆,不允许她再踏入那片区域。
为什么,一年四季,客厅的花瓶中总会插着新鲜的栀子花。
原来,这栋婚房从始至终都是为沈诗瑶准备的。
早已麻木的心脏,在这一刻还是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疼。
沈时愿关掉手机,看着屏幕上自己惨白的面容,忽然轻笑了一下,眼泪无声地的滴落。
很久,她擦去了脸上的泪,嘴角露出一抹坚强的笑。
也好,不管是谢聿深这个人,还是这个房子,是时候都该物归原主了。
沈时愿深一口气后,就去了书房,打印了两份文件。
一份是离婚协议,她没有犹豫签下自己的名字。
一份是遗书声明。
遗书的内容很简单,只有简单的几句话。
【我是沈时愿,我死后既不做沈家的鬼,也不入谢家的坟。】
做完这一切,她将两份文件,放进一个精致的盒子里。
刚准备回到卧室时,隔壁半掩的门缝里,传来了谢聿深和别人打电话的声音。
“心理治疗?聿哥,沈家人真打算把沈时愿送去禅音寺静心调养吗?”
“也对,沈时愿爱你爱的那么偏执,看起来确实像有病,的确需要净化净化心灵。”
“一旦被扣上精神病的帽子,你家里人肯定全力支持你和沈时愿离婚,聿哥,你终于能摆脱她了,提前祝贺你和诗瑶姐早日修成正果破镜重圆!”
谢聿深没有及时回,只是扯了扯领带,没来由的躁郁阵阵升起。
忽然视线一瞥,看向门口走廊处。
和沈时愿四目相对时,莫名胸口一慌,竟然莫名掐断了电话。
他看向沈时愿,语气不耐:“又在背后听什么?”
沈时愿神色平静:“我不听,电话里的事,你不是也要找机会告诉我吗?”
话一出,空气像陷入了死寂。
谢聿深薄唇微抿,顿了顿,还是说出口:“禅音寺苦禅大师的修心课很有裨益,能引导人正视内心、拨正扭曲的认知,驱散内心的阴暗。我明天送你过去。”
沈时愿没想到,她执着了多年的爱,在他们眼中成了心理扭曲的证明。
许久,她扯了扯唇,轻声道:“好。”
最后这几天,比起待在这个不属于她的家,她更想去一个没有他们的地方。
谢聿深已经做好了她要大吵大闹的的准备,可听到这声平静的‘好’,一瞬间愣了神。
望着沈时愿离去的背影,他下意识出声:“你去哪?”
“收拾东西,明天不是要去禅音寺吗?”
沈时愿说完,没再看谢聿深一眼,转身快步回到自己房间。
第二天。
沈时愿抱着箱子下楼。
别墅里,属于她的痕迹已被尽数清空,只剩下这个装满了她尘缘之物的纸箱。
谢聿深看到纸箱,眸色微动,嘴唇轻启,想说什么时,沈时愿已经抱着纸箱从他身旁走过。
他停顿一瞬,追了上去,轻声道:“你好好静心,后天你生日,我来接你。”
沈时愿睫毛微颤,恍然想起后天就是她26岁的生日了。
她嘴唇涌起一股苦涩,怎么会那么巧。
后天,也是她离开尘世间的日子。
她想说不用,这时,沈诗瑶神色焦急地跑了过来。
“阿聿,我拍戏快迟到了,你能送我去剧组吗?”
谢聿深还没回,沈时愿已然出了声:“你送她吧,我自己去。”
说着,就将原本放上车的纸箱抱了下来。
“愿愿,去寺庙修心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啊,我帮你。”沈诗瑶说着,伸手朝纸箱子伸过去。
‘啪嗒’纸箱子掉落。
一封封写着“谢聿深亲启”的粉色情书,还有她和谢聿深的婚纱照,散落在了地上。
沈诗瑶故作打趣道:“阿聿,你瞧瞧,愿愿连去寺庙修心都还带着给你的情书和婚纱照,她真的好爱你哦,爱到心里装的都是你。”
若是往常,谢聿深听到这话早就黑脸,可此刻,他却出奇地平静。
他黑眸定定地看着,蹲在地上如珍似宝捡东西的沈时愿,心中的不安渐渐消散。
他嘴角微勾,但声音依旧冰冷:“随她。”
说完,就打开车门让沈诗瑶上车,直到车子启动,都没有再看沈时愿最后一眼。
……
一天后。
沈时愿的生日,也是她在人间的最后一天。
她从晨光熹微等到日暮西垂,也没有等到谢聿深。
手机突兀震动起来,一条推送消息映入她的眼帘。
【磕爆!《月光彼岸》剧组女演员沈诗瑶受伤,京圈大佬谢聿深失控公主抱上直升飞机,前往海城。】
沈时愿看着,发誓不再拨动的心却还是猛颤了下。
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过去的几年,每次一到她的生日,沈诗瑶不是突然‘生病’就是发生‘意外’。
她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都是自己一个人过生日了。
没有鲜花、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也没有爱人的陪伴……
沈时愿拿出手机给谢聿深打了电话,电话响了两次才被接通。
听筒里,谢聿深低冷的嗓音带着几分不耐:“诗瑶病了,明天再去接你给你补办生日。”
“谢聿深,我……”
沈时愿开口,可话还没说完,电话里就迎来沈母痛心疾首的控诉。
“愿愿,你姐姐出事了,你不来看就算了,还想着要过生日!你到底有没有点良心!”
紧接着,“嘟嘟嘟”的忙音宣告通话结束。
沈时愿愣了一瞬,看着被挂掉的电话,随后扯出一抹轻笑。
原来,不再期待后,就真的感觉不到什么痛意了。
她没有再去打扰谢聿深,打扰他们一家人,只是把刚才没说完的话,编辑好后发送。
【谢聿深,书房桌上,有我的送给你的礼物。】
【以后,我们都自由了。】
设置好,她把手机放下,将纸箱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投入熊熊燃烧的火炉里。
最后一件是父母给她打的长命锁。
沈时愿手指缓缓摩挲着上面的字样——“愿愿,长命百岁。”
耳畔似乎又响起父母宠溺的声音:“祝我们的愿愿,平安健康,幸福快乐的长大。”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模糊了视线,她将长命锁丢进了火炉里。
拥有过爱,也就不枉来此生。
最后,她站在佛像前,缓缓跪下,双手合十,虔诚轻念。
“信女沈时愿,得上天垂怜暂返人间,如今所有执念尽销,心无碍挂,步入往生。”
似有所感,她睁开眼,一道佛光萦绕在她头顶。
西方最后一缕夕阳也洒在她渐渐透明的身体上。
她嗓音哽咽,轻声对自己说了句:“下辈子,一岁的沈时愿,生日快乐。”
话落,她的身影彻底在世间消失不见。
而她放在地上的手机,屏幕却倏然亮起,疯狂震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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