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 年,开国少将詹大南回了老家。刚进村口,就见村民们正忙着砍树,说是要炼钢。他心里一紧,赶紧上前劝:“别再砍了!等山秃了、水臭了,你们拿什么过日子?到时候只能啃石头、喝西北风!”
那天,乡长听说将军到家,快步跑过来,边擦汗边说:“詹将军,您可算回来了!县里刚开了炼钢动员会,要求年底前炼出五千吨铁……”
话没说完,詹大南猛地转过身。乡长被看得一哆嗦,不由自主退了半步。
詹大南大声质问:“五千吨铁?你们是想把金寨的山全砍秃吗?”
接着,他指着远处冒烟的土高炉,“当年咱们在大别山打游击,全靠这满山的树当掩护。现在树砍光了,真有敌人来,你们用什么挡?”
乡长低着头辩解:“这是上级的指示,大炼钢铁是政治任务……”
詹大南突然提高嗓门:“胡说!我詹大南干革命三十年,从鄂豫皖打到朝鲜,啥时候让老百姓拿子孙后代的活路换政治任务?”
边说着,他一脚踢开脚边的矿石,“这些破石头,炼出来都是废铁!可树砍了,十年二十年都长不回来!”
詹大南为啥发这么大火?这得从他打仗的经历说起。
1934 年独树镇战役,他负了重伤,是徐海东将军救了他。当时全靠大别山的密林掩护,他们才转移了七天七夜。
詹大南摸着身边的树桩,满脸疼惜,开始说道:“那时候徐军长跟我说,‘小詹,记住这些树,它们救过咱们的命’。现在倒好,就为了几块破铁,把老祖宗留下的家当全败光了!”
更让他揪心的是,这种短视行为,简直是在重蹈覆辙。1942 年冀中反扫荡,日军烧了白洋淀的芦苇荡,结果那地方十年里老发洪水。
在乡政府会议室,詹大南拍着桌子,说道:“水是命根子,树是水的根。树砍光了,山洪下来怎么办?井干了怎么办?”
他看着沉默的干部们,语气缓了些:“我知道大家难。”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地图,“这是 1935 年红二十五军的行军路线图。当年咱们在这山里打游击,全靠老百姓支持。现在当了干部,更得对得起这份信任。”
尽管詹大南反复强调护林的重要性,金寨县的砍树行动还是没停。
1962 年,有个老乡去南京办事,詹大南赶紧问家乡的情况。“将军,山上的树……”
老乡欲言又止,“县里说炼钢指标没完成,最近又砍了不少。”
詹大南听完,怒道:“你告诉他们,再不种树,继续砍,我詹大南死都不回金寨!”
这话很快传遍乡里,可砍树的事还是没止住。直到 1963 年夏天,一场山洪突然暴发,冲垮了三个村子,七个人没了命。金寨县这才不得不停下炼钢。
詹大南把文件摔在县委办公桌上,说道:“看看这些伤亡报告!我早说过,人定胜天不是瞎折腾!当年咱们拿命守的土地,现在被你们亲手毁了!”
1982 年,詹大南接到金寨县林业局长电话,得知全县人工造林超三十万亩,长冲岭生态林已具规模,他连夜赶回故乡。站在山顶看到满山新绿,他深感欣慰,强调种树是为子孙后代能喝上干净水。
更让他高兴的是,护林的想法慢慢深入人心。1984 年,金寨县成立首个县级自然保护区,詹大南亲自题碑名 “护林如护国,育树即育人” ,并鼓励护林员守护好这片土地。
1986 年,詹大南从南京军区副司令员岗位退休,他心系家乡教育,与妻子商量后,拿出积蓄 10 万块钱(相当于他二十年工资)捐建希望小学。县里想以他名字命名学校,被他拒绝,坚持叫希望小学。
此后每年他都回金寨,既看树也牵挂希望小学的孩子们,常教导孩子爱护树木。
有一次,他看到几个孩子在树上刻字,立刻上前制止:“树也有生命,跟你们一样要长大。你们要像保护自己的眼睛一样保护它们。” 说着蹲下来,跟孩子们讲当年树林掩护游击队的故事。
1990 年,金寨县遭遇旱灾,山上种树多的地方,水源没断。
乡亲们这才真正明白,当年将军的话有多对。有人专程去南京看他,说:“将军,您当年说得对,树真是救命的宝贝。”
詹大南听了,只是摆摆手:“只要你们好好护林,比给我带啥礼物都强。”
2000 年,长冲岭的树林成了省级生态保护区。护林员给詹大南寄去照片,他一张张仔细看,还在背面写下:“继续种,继续护,代代相传。”
2020 年 11 月 21 日,詹大南在南京去世,享年 106 岁。
按他的遗愿,部分骨灰撒在了金寨县长冲岭的树林里。送别的护林员们抹着眼泪说:“将军,您看着长大的树都成材了,它们会一直守着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