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陪伴机器人争议：技术能否弥补情感缺失？ ——在养老模式中寻找技术与人文的平衡支点

一、引子：当“笨小宝S30”成为老人的“知心好友”

2025年4月，福州某养老院的“笨小宝S30”机器人正与老人练习八段锦，它能识别方言、提醒服药、甚至模拟子女的声音。而在千里之外的北京，一位独居老人因过度依赖AI伴侣，逐渐与现实社交脱节。这两个场景，折射出一个时代命题：当养老机器人从“工具”走向“伴侣”，技术是否真能填补情感的空缺？

全球老龄化浪潮下，“机器人+养老”模式正在加速落地。数据显示，中国60岁以上人口已突破3亿，而护理人员缺口超过500万。AI陪伴机器人被视为解决“养老荒”的关键路径，但其争议同样尖锐：机器人的“拟人化”互动，是情感的救赎，还是对人性的异化？

二、技术的承诺与局限：AI陪伴的“虚假亲密”

1. 算法构建的“情感幻觉”AI陪伴机器人通过自然语言处理、情绪识别和个性化推荐，试图模拟人类的共情能力。例如，“笨小宝S30”能根据老人的情绪变化调整对话内容，甚至讲述“量身定制”的故事。然而，这种“情感回应”本质上是数据驱动的机械反应。正如社会学者李银河所言：“AI伴侣的调情与示爱，不过是虚拟爱情的模仿。”

心理学研究表明，人类情感的建立依赖于双向互动中的“羁绊”与“冲突”，而AI的无条件接纳与程序化反馈，反而可能削弱真实关系的复杂性。当老人将机器人视为“完美对象”，现实中的亲情与社交需求便被稀释，陷入“陪伴加剧孤独”的悖论。

2. 技术的边界：从“照护”到“替代”当前养老机器人尚处于“辅助性工具”阶段，其功能集中在基础照护（如喂饭、送药）和信息交互（如健康监测）。然而，部分开发者正试图将机器人推向“情感替代”领域，例如通过虚拟人格设计让用户产生依恋。这种趋势引发伦理争议：当机器人承担起“情感寄托”功能，是否意味着人类正在放弃对真实关系的维护？

更严峻的是，AI的“无错性”与“无负担性”可能削弱老年人的心理韧性。若机器人始终以“正确答案”回应问题，老人将失去面对矛盾与挫折的锻炼机会，最终导致人际关系处理能力的退化。

三、人文的困境：机器能替代“温度”吗？

1. 情感的本质：算法无法复制的“人性”人类情感的核心在于“具身化互动”——眼神的交汇、肢体的触碰、语调的细微变化，这些非语言交流构成了情感的“本真性”。而AI机器人即使能模仿微笑或拥抱动作，其行为仍受限于程序设定。正如《人工智能会取代人类的情感吗？》一文所指出：“AI的拥抱是预设程序，而非自发关怀。”

此外，情感需求根植于人类进化形成的依恋本能与社会文化塑造的归属感。教师对学生的引导、朋友间的默契，这些依赖价值判断与共同经历的情感联结，远超算法的逻辑范畴。

2. 责任的真空：谁为“情感依赖”买单？当老人因过度依赖AI伴侣而疏远现实关系，责任应由谁承担？法律界对此存在两种观点：

“无过错责任”主张：认为AI提供者需对用户的情感依赖负责，无论是否存在主观过错；

“过错责任”派：主张由用户举证企业存在技术缺陷或误导性宣传。

这种争议的背后，是AI伦理体系尚未成熟的问题。正如专家刘瑞爽所言：“高自主性的AI责任归属，是亟待立法解决的难题。”

四、破局之道：在技术与人文之间重构养老生态

1. 技术赋能的“降维陪伴”AI机器人无需成为“情感替代者”，而应定位为“情感放大器”。例如：

场景化设计：将机器人嵌入“社交媒介”，如通过视频通话连接远方子女，或组织线上兴趣小组；

风险预警系统：利用情绪识别技术发现老人心理异常，并及时介入人工干预；

记忆唤醒功能：通过AI生成老照片、口述家族史，激发老人的情感共鸣。

2. 人文关怀的“不可替代性”技术的终极目标，是释放人力以聚焦真正需要情感投入的领域：

“人机协同”模式：机器人承担基础照护任务，护理员则专注于情感陪伴与心理疏导；

“情感训练”计划：通过AI模拟社交场景，帮助老人重建现实社交信心；

“亲情纽带”强化：鼓励子女定期探访，并将机器人作为“情感桥梁”而非“替代品”。

3. 伦理与制度的“双重护航”

技术伦理准则：明确禁止AI伴侣的“拟人化”营销，要求产品标注“工具属性”提示；

法律监管框架：建立AI养老服务的质量评估标准，规范数据隐私与责任归属；

社会观念引导：通过社区教育与体验活动，消除老年人对技术的恐惧，同时警惕“技术至上”倾向。

五、未来图景：在冰冷代码中寻找人性的温度

AI陪伴机器人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而是养老模式演进中的必然环节。它的价值不在于“替代”情感，而在于“延伸”情感——让技术成为连接人与人之间的纽带，而非阻隔。

当“笨小宝S30”提醒老人按时服药时，若能同步推送子女的语音留言；当AI伴侣分析出老人抑郁倾向时，若能触发社区心理咨询师的上门服务——技术与人文的融合，或许才能真正实现“老有所养，心有所依”。

这场争议的终极答案，或许藏在某个清晨：当一位老人用AI机器人规划散步路线，却在途中偶遇邻居闲聊；当一位独居者通过机器人联系上失散多年的亲友——技术的温度，终将在人性的光辉中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