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老太太的老伴刚走七天，儿女们就提着水果上门了。大儿子西装革履的，小女儿挎着个印有"夕阳红"字样的布包。老太太正在厨房腌萝卜干，听见门响擦了擦手。 "妈，这房子太旧了。"大儿子一进门就皱眉，皮鞋在门槛上蹭了蹭。小女儿把布包搁在八仙桌上，里头露出几本养老院宣传册。"爸不在了，您一个人住我们实在不放心。" 老太太往玻璃罐里塞最后一块萝卜："我腌了三十坛酱菜，够吃到明年开春。"她指指阳台，那儿挂着老伴生前最爱吃的腊肉，油正往下滴。 第二天居委会来人检查煤气管道。老太太看见对门李婶在楼梯口探头探脑，手里攥着串钥匙。"你儿子昨天来问租房的事，"李婶压低声音，"说是要给你腾房子。" 下午大儿子带着装修公司来量尺寸。工人们把老伴的藤椅搬到了楼道里，上面还搭着他没织完的毛线坎肩。小女儿在卧室里打电话："对，朝南的单间，要带紧急呼叫按钮那种。" 老太太从五斗柜底层摸出个铁盒，里面装着老伴的劳模奖章和褪色的厂牌。奖章背面刻着日期：1983年4月15日，正是大儿子出生的前一天。 周末下大雨，老太太发现屋顶漏水。她踩着凳子去接，雨水却把墙上的全家福打湿了。照片里老伴抱着穿开裆裤的大儿子，现在那位置正好漏了个洞。 "养老院天天有医生查房。"小女儿边说边擦茶几，把老伴的烟灰缸收进了塑料袋。老太太盯着电视柜上的药罐子，里头还有老伴没吃完的降压药。 大儿子请人来估价旧家具。收废品的掀开沙发垫，抖出半包发霉的瓜子。"这是我爸留着喂鸟的。"老太太抢过来，瓜子壳粘在袖口上。 清明节那天，儿女们带老太太去看墓地。销售员指着沙盘介绍："这边是夫妻双穴，现在订打八折。"老太太看见老伴的骨灰盒摆在最便宜的格子里，标签还没撕干净。 回家时发现门锁换了。大儿子解释说是为了安全，递来两把新钥匙。老太太摸出兜里的老钥匙，上面还拴着老伴磨得发亮的指甲剪。 夜里刮大风，把阳台的腊肉吹掉了。老太太摸黑下楼找，看见垃圾桶旁堆着老伴的旧皮鞋。鞋帮上还沾着去年扫墓时的泥巴。 第二天居委会送来通知，说老楼要加装电梯。小女儿高兴地算账："这下房子能多卖二十万。"老太太看着通知单上的红印章，想起老伴当年反对拆迁按的手印。 周末搬家公司的车来了。工人把五斗柜抬出去时，抽屉里掉出本发黄的相册。老太太捡起来，看见第一页贴着老伴年轻时在厂门口的单车照。 养老院的房间很干净，床头贴着用药时间表。老太太从包袱里掏出腌萝卜的玻璃罐，护工赶紧拦住："这儿不让放私人物品。" 夜里老太太梦见老伴在阳台修收音机。醒来发现窗外真在下雨，但再也没有漏水的屋顶需要她拿盆去接了。